京城,魏染胡同。

大成至圣的府邸门前,铁打的两只白玉狮子一动不动,流水般的人来人往,穿进穿出。

每日来求见魏忠贤的人绝不在少数,通报的小太监也是经常来来往往的跑断腿。

小太监心知肚明,通报的名字千千万万,身份也各不一样,最后魏公公所愿意见的,其实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

他天天通报,早已将那那几个名字熟记于心。

所以在前去通报张好古这个人求见的时候,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他就知道魏公公肯定不会见,这一趟就是白跑。

其实也大可不必跑这趟。

一个区区的新科进士,就算你是钦点会元,那也不算啥。

魏公公那是什么人,是你阿猫阿狗都能见面的吗?

可偏偏张好古不走,随手拿出了一封信。

再看看这个信件上的火漆。

小太监一看,就感觉腿肚子在打哆嗦。

他是见过世面的,自然是看出来这封信,这个火漆上面的印章非同寻常。

当下一溜烟的来到了正堂拜见魏忠贤。

“九千岁,外面有个叫张好古的人求见,不知九千岁是见还是不见?”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不敢高声语。

因为他能看出来,魏公公此刻的心情不大爽利,面色阴沉有如狂风暴雨欲来。

这个时候要是谁惹得九千岁不痛快,那必然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今天魏公公是被东林党给恶心到了。

这帮王八蛋简直前赴后继,一个接着一个来弹劾自己。

下冰雹,是朝中有妖人祸国,妖人是谁?魏忠贤。

山东造反,是朝中有奸臣祸国,奸臣是谁?魏忠贤。

总之,大明朝的一切不幸都是源自于魏公公。

屎盆子一个一个全都扣在了他魏忠贤的脑袋上。

特码的,前些年不也是下冰雹了吗?

再说了造反,那都是准备了好几年的事儿,那会儿,朱由校还没当皇帝呢。

魏忠贤也是日了狗了。

东林党人的嘴炮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魏公公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张好古?”

一听这名字,魏公公就是满脸的问号,许久才问了一句:“谁啊?”

魏忠贤每日要处理不少军机要务,贪银子,组建阉党,排除异己,还要跟东林党这帮王八蛋勾心斗角,每天的工作比那只会做木工的皇帝还要繁忙,天天耳朵边上能听到不少名字,张好古是谁人?抱歉,他压根想不起来。

昨天刚刚把汪文言这个王八蛋下狱。

好家伙,今天汪文言就被放出来了。

魏公公很生气。

“正是今科会试的会元,张好古,乃是皇上钦点的?”

小太监出声提醒道。

“皇上钦点的?”

魏忠贤一听怒火油然而生:“什么皇上钦点?咱家怎么不知道?区区会元就敢来叨扰,真把自己当个人物,要与黄天试比高?”

他抄起桌上价值连城的青玉盏,怒摔在小太监脚下:“你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也不想想那六部的尚书来了,咱家都懒得见,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会元?”

小太监被吓得哆哆嗦嗦,赶忙躬身拖起礼单呈了上去:“这是他的书信,只求九千岁过目一眼,这才大胆通传。”

“书信?”魏忠贤嗤笑一声:“什么书信,谁的书信,咱家会放在眼里?”

小太监怕惹的魏忠贤不痛快受牵连,说道:“九千岁,您还是先看看吧,这个印玺,有点,有点……。”

“哦?”魏忠贤皱了皱眉头。

随手夺走了小太监手中的书信。

只是看到火漆上面的私人印章的时候,魏忠贤的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艹……

魏忠贤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私人印章,他是知道的朱由校的。

至于为啥知道,当初朱由校当着他的面儿刻的。

当下,魏忠贤直接打开了书信。

里面的内容倒是很简单。

就是单纯的表示,让魏忠贤照顾照顾。

朱由校虽然不是文盲。

但是,这个文化水平显然也是不足以支撑他写出花团锦簇的文章——就算是写出来,魏忠贤也看不懂。

朱由校写的东西就是很直白的白话文,魏忠贤一看就看懂了。

这笔迹,摆明了就是皇帝亲自写的。

照顾,照顾!

魏忠贤感觉很玩味儿。

什么叫照顾照顾?

略微的思考了一下,魏忠贤长舒一口气道:“让他进来,客气一点!”

“张公子,里面请!”

这个小太监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是客气了许多。

张好古只是笑了笑,大步的走了进去。

再看看魏忠贤府邸中,百花争奇斗艳竞相开,全是些名贵的花卉,玉树良木,数不胜数,园内还养着不少珍禽供取乐逗趣,雕梁画栋。

怎么说呢?每一样东西都是挺好的,就是凑在一起,充分的展现出了魏公公这个家伙,基本上没啥品味,属于暴发户当中的暴发户。

进了大厅,张好古就见到了魏忠贤。

前段时间,黑灯瞎火没看清楚。

现在再看看。

只见眼前的人年纪稍长,面色粉白,看起来倒是颇为富态,只是,却是生的一双三角眼像蛇一样阴险透出锐利的眼神来,就是感觉这个人有点毒的,而他的脸上也纵横着几条皱纹,显出些凶恶阴险,又藏着操劳过度的疲惫。

这几天被东林党这群王八蛋给折腾惨了。

魏公公也是操劳过度,毕竟,捞银子,安插亲信,排除异己,这也是需要花费心思的。

张好古却是笑了笑,行了一礼,缓缓的开口道:“见过魏公公!”

魏忠贤微眯着眼睛仔细去想,还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张好古:“你是何人?咱家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

“魏公公忘了?上次我的马乱跑,不慎撞到魏公公,正是科举会试的那天夜里,月黑风高,看不真切,未能认出魏公公来,还望魏公公恕罪。”

张好古行了一礼,客气的开口道。

魏忠贤这才想起来:“好哇,原来是你那冒冒失失的猴崽子啊!。”

“那日要是没有魏公公的名刺,我恐怕连考场都进不去,更别提科举考试。”张好古只是笑了笑。

“你说你是上京赶考的,咱家才送你去。”

魏忠贤顿时感觉张好古亲近了几分,只是,捏了捏手中的信封,魏忠贤就更加的好奇了,张好古到底跟皇帝是什么关系。

“托魏公公的鸿福,才能一举高中前三甲,今日正是特意来拜谢魏公公。”

“怨不得那天说话那么大的口气,感情真有这个学问呢?”魏忠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摸了摸口袋中的书信。

这是天启皇帝亲自写的。

魏忠贤好奇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能让朱由校亲自写书信。

对于魏公公来说,他还必须要认真对待。

皇帝亲自写信让自己照顾照顾。

他敢不照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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