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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哥哥!”彭岳没想到在从夏言府中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紫菱。
“韵哥哥,据传今晚东城将会有一场灯火晚会,你带我去看好不好?”紫菱边说边自作主张地拽着彭岳的胳膊向另一边走去。
彭岳今日本来有些困乏,加上最近的废除海禁之事,让他有些烦心,本不想去。但实在拗不过紫菱,于是任由紫菱拖着他的身体走了过去。
一路上,紫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多么不开心的事,经她的口一描绘,便成了生命中的笑声,彭岳心中的忧虑也渐渐随之烟消云散。
“彭大哥…”仇青歌从远处骑马过来,却正巧看见了正在路上说笑的彭岳和紫菱。
“青歌妹妹,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你。”彭岳最近繁忙,已是许多日没有看见仇青歌了。如今见了,自是欢喜非常。于是不经意间,就将胳膊从紫菱怀中抽了出来,大步流星地向仇青歌走去,却把紫菱晾在了一边。
“韵…”紫菱见彭岳这样,心里自是不喜,可现在再也不是前几年的那个小姑娘了,也知dào
什么时候该收收脾气,一句话忍在嘴里,终是没说出来。只是站在那里,咬着嘴唇,静静地看着他们。
仇青歌也早已跳下马来,却似没瞧见紫菱一般,也没打个招呼,便只顾和彭岳聊了起来。而彭岳似乎也忘记了她的存zài
,视线始终停留在对面的仇青歌。
“哈哈…”就在这不到十步的距离,他们的说笑声不断传入紫菱耳中。二人脸上喜悦的神情,紫菱看得清清楚楚,一个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玉树临风难掩意。一个窈窕淑女,霞裙月帔,气若幽兰暗含情。在这道风景下,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紫菱的怒气渐升,眼神犀利,愤愤的神情在脸上依稀可见。
“韵哥哥…”紫菱低声唤道,她决定先收敛起这莫名的怒火。
一阵清风吹来,拂在紫菱脸上,带着这低不可闻的声音向更远处消散。
“韵哥哥…”紫菱提高了些声音。仇青歌的马缓缓走到了紫菱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将紫菱和彭岳硬生生的隔开了。然而,隔住了视线,却隔不住不远处越来越大的笑声。
“韵哥哥…”紫菱自己早已没有了底气,自己现在一点也看不到彭岳了,只有仇青歌那不断被微风扬起的裙裾。它隔开的不是俩个人,而是俩颗心,俩个世界。
“事不过三”,此时紫菱心中的泪都快要滴出来了,“他之所以忘记我,是因为根本不在乎我…”
仇青歌的马退了回去,俩个正谈笑的人好似从没留意过路人,还有她这个呆呆站着的“路人”!紫菱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然后一个转身,小步跑着离开了,一滴泪不争气地甩在了空中。
“啊…”
旁边的骏马一声长嘶,俩个谈笑的人从自己创造的世界中回过了神,不远处,紫菱跌在了地上,肩膀一抖一抖的,似在隐隐啜泣。
“菱儿妹妹…”彭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但见紫菱半跪在地上,双手抚着膝盖,不厚的衣衫已经扯破,隐隐露出或青或紫的皮肤。
“菱儿…”仇青歌一手握着马缰,一手伸出,作势要扶。
紫菱却好似没看见一般,低下头去,不去瞅她,只是双手抚着膝盖,努力忍住眼眶中将要流出的泪水,剩下仇青歌那伸出的双手僵在半空。
“菱儿妹妹,你怎么跑了?”彭岳说着伸手要去看紫菱的伤口。
紫菱心里本就委屈,听到彭岳这样问,便再也忍不住了。“你起开,我不要你管…呜呜…”一记粉拳砸向彭岳,还未落在彭岳身上,便已失了力qì。她顾不得腿上的疼痛,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彭岳,朝彭岳宽阔的胸膛上不断地捶打着,“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泪水打湿了彭岳的衣衫。
仇青歌站在一旁,甚是尴尬,有些机械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手中的缰绳不断把她向另一个方向拽去,她的脚步却钉在原地,不愿移动。
“呜呜…你为什么要叫她“青歌妹妹”…”紫菱把心头的委屈一股脑地全哭了出来。
仇青歌微微一怔,呆在了原地。“那我就不打扰了,这便告辞。”仇青歌说得有些尴尬。
彭岳被紫菱哭得也有些不知所措,听到仇青歌告别,只一回头微微欠身,连个笑容也没挤出来。
仇青歌仿佛想到了什么,她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对,就是在那个医馆。“还说什么兄妹之情,都是…都是骗我的。”仇青歌此时心中也五味杂陈,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驾…”马蹄声“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随之远去的还有一颗受伤的心。
“都怪你,都怪你…”紫菱呜呜地哭着,彭岳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月光下,俩个人,应该是一个人的身影渐渐被拉长了。伏在彭岳背上的紫菱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想着彭岳的默不作声,想着彭岳的细心关切,紫菱望着眼前宽阔的臂膀出了神,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韵哥哥心里…还是有我的…”
“子睿,我今日来访是不是有些唐突啊?”夏言见彭岳有些急匆匆地从内堂赶了出来,不禁笑着问道。
“没有…不唐突…”彭岳忙把夏言请到了座位上,“菱儿伤病在身,我一直在照顾她,没能及时出来迎接您,还望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夏言笑着摆了摆手,“她的伤不打紧吧?”夏言顺手指了指内堂。
“没事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彭岳自己也坐到了座位上,“不知dào
今天夏大人来这里所为何事?”
“来你这一趟也不容易,我那里离你这还是挺远的…”夏言边说边呷了口茶,“我今天可就直说了。”
“夏大人但说无妨。”彭岳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向皇上上了请求废除海禁的折子?”夏言将茶杯一下子撂到了桌案上,沉闷的声音吓了彭岳一跳。
“是,不过…”彭岳没想到自己今天早上刚呈上去的折子,夏言下了早朝就知dào
了。
“你怎么事先不和我商量一下!”夏言皱着眉头,语气也比平日重了许多。
“我那日不是和您说了吗,您也同意了啊…”彭岳没想到夏言竟会因此事而产生怒气。
“那你也没和我说你那么快就会向皇上奏请啊!”夏言一摆手,“你知不知dào
你那个折子上有很多问题!”
“有何问题?”彭岳一副惊奇的样子,“那道折子您看过了?”
“对,那道折子已经在内阁被我扣下了,还没有呈给皇上看…”夏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子睿啊,你做事情之前应该好好思索一下啊。”
“我思索过了啊…”彭岳盯着夏言辩解道,“您上次说不能操之过急,所以我在折子中只向皇上提出恢复市舶司,并没有提出其他过急的措施。”
“对,这点我很赞同。”夏言仍然带着些怒气,“但是你为什么要向皇上说出那个…许多人都不知dào
的事情?”
“您指的是…我向皇上阐述当年郑和下西洋其实获利颇丰的事情?”彭岳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对,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夏言用手指扣扣桌案,“你既然只是想恢复市舶司,为什么要把这件事给说出来?”
“夏大人您忘了,皇上一直以来,最忧心的就是朝贡贸易损耗甚大。这些信息都是历代文官加到皇上脑中的,所以皇上也不愿从国库中拿出钱来干这赔本的买卖。可是如果皇上知dào
了真相,那么皇上自然少了这所耗甚大的忧虑,文官们再怎么伶牙俐齿,也是掩盖不了开口通商存zài
巨大利润这件事。如此一来,皇上最大的心病便解决了,文官们反对这件事最大的理由也消失了。”
“糊涂!”夏言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当今圣上怎么会不知dào
对外通商有不少利润这件事,只不过对当年郑和下西洋这件事所识有误罢了。既然你只是想恢复市舶司,不是想恢复当年下西洋那样的举措,那为什么要提出当年郑和下西洋利润颇丰的事实,难道你就是想向皇上表一下忠心,告sù
皇上群臣都在骗他,只有你肯告sù
皇上真相?”
“夏大人您误会了,我非此意,我只是觉得皇上生平最恨受人欺骗,如果我说出这件事情,皇上必定会…”彭岳说到此处,也不知dào
该怎么往下说了。
“你是说你想利用皇上的逆反心理,以为群臣既然在这件事上欺骗了皇上,那皇上就偏要这样做?”夏言说到此处,也不禁摇着头苦笑起来。
“我…正是此意…”彭岳低声说道,“不过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冒险,也有些…莽撞了…”
“何止是莽撞冒险,简直就是不经大脑!”夏言虽是这样说,情绪却是平复了许多,“且不说我们做臣子的不能擅自揣度皇上的心意,更不能…利用皇上的心思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就算是你以此法激得皇上同意了你的做法,同时你也要树敌于群臣了啊。”
“嗯?嗯…”彭岳一副沉思的表情。
“你说要是依着皇上的心思,知dào
群臣在这件事上欺骗他,他会善罢甘休吗?”夏言边说边瞪了彭岳一眼,“到时候他查得出来也要查,查不出来也要查,无论如何,也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情景,怎么样也会有几个人要因此倒霉,当了替死鬼,如果真的这样,你觉得你那个政策还能实行得下去吗?”
“这点确实有些欠考lǜ
了…”彭岳用手敲敲自己的脑袋,“其实皇上应该知dào
开市舶司会有许多利润的,我根本不必再拿郑和下西洋之事来证明…如此看来,确实是多此一举了。”
“还有就是你理会错了重点…当今圣上之所以废除市舶司,最大的原因还是嘉靖二年的倭国争贡事件,所以你要想方设法说服皇上改变对这种争端事件的看法,因为这种事情以后可能还会发生。只要是让皇上去了这层心结,其他事情就好办了。”夏言此时已经像平日一样心平气和了。
“这点我记下了…”彭岳听了夏言说的这番话,心里既有些发虚,又有些感动。
“不过你真的现在就向皇上奏请?”夏言低声问道,“那些应对措施你都想好了吗?”
“毕竟我现在只是奏请恢复市舶司,反对的声音应该不会太多,毕竟之前市舶司也实行过很长一段时间…”彭岳低声分析道,“现在会反对的想来应该只有这些年来获利颇多的东南官员吧,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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