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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夏言轻叹一声,靠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
“夏大人,难道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彭岳探问道,他看得出夏言动作轻微,应该是不愿意让他人看出心中所想。但是彭岳既然捕捉到了这一点,便不愿意轻易放过。
并且彭岳知dào
夏言此人在历史上的重yào
地位,因此在吏部的这些日子,总是找着机会与他亲近。而二人谈得确实也颇为投机,彭岳感觉自己与夏言的关系也是日益亲近了起来,因此彭岳也没有想避讳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这些日子吏部事务有些繁杂…”夏言边说,边顺手指了指桌子上那堆公文,“你也是见了,这么多事,让人有些…焦头烂额…”
“原来如此…”彭岳笑笑,也不揭穿,只是顺势坐到了夏言的旁边。
他没想到夏言还是那么谨慎,不过彭岳倒也理解。都是长久混迹于官场的人,谁会因为几番长谈就倾心相交了呢,更何况眼前这位聪明无比的夏言。
“这公务确实有些多…”彭岳边说边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一纸公文,“不过以夏大人之才,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发愁吧?”
“嗯…”夏言有些沉默地盯着彭岳,他自然听得出来彭岳话中有话,但是对于这个新晋小官,他自然是不肯轻易信任。
其实夏言和彭岳的关系尚可,并且自从二人在吏部共事后,常常是相谈甚欢。但是夏言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并不和彭岳深入交谈。而彭岳似乎也很懂得自己的心思,每次也不过分追问,但是夏言不知dào
为何这次彭岳却不似之前那般“懂事”了。
“朝中公务,都需尽心竭力去办,要是想事事办好,自然是不容易。”夏言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其实这朝中公务,想要一一办好,也不是什么难事…”彭岳说到此处,故yì
顿了顿,“但是要是想让朝中所有人都满yì
,那可就难了。”
“哦?子睿何出此言?”夏言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已有七八分明白了彭岳的意思,只是他现在还不想说穿。
夏言不知dào
为什么,不知不觉间在心中对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官员更亲近了几分。这些日子以来,夏言和彭岳的交流并不算少,而且夏言也感知到彭岳虽然年轻,但无论是头脑,还是天分,相比于许多官员来说,都是可以令夏言为之称赞的。这样的聪明人,许多人都喜欢,夏言自然也喜欢。
而且夏言能够感知到这个彭岳是故yì
与自己示好,现在他主动探问自己的问题,看起来也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夏言是真的感激彭岳,因为自己现在算不得什么朝中显贵,在京城,自己和彭岳差不多,也是一个吏部小官。彭岳在这个时候与自己亲近,要不然就是真心相交,没有一点利益考量。要不然就是他“眼光毒辣”,能够看出自己的政治潜力,是一个极度聪明的人。而无论是其中哪一点,彭岳都值得夏言深交。
“朝中事务,夏大人做的一丝不苟,这些在下可都是看在眼里…”彭岳将手中的公文又放到了桌子上,他看出了夏言眼中异样的光彩,“只不过要是想让皇上满yì
,让朝中的大臣都认同,那可是难了…”
“你说的不错…”夏言听到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要是想让大臣都满yì
,那是难了…”
彭岳听到夏言这样说,便知dào
夏言有心告sù
自己,心下也轻松起来,“其实也不必让所有大臣都认同,但是有些大臣,还是必须要注意的…”
彭岳低头看看脚下,“毕竟这大权…在人家手里…”
“子睿,天色也不早了,剩下的这些公务,还是明日再处理吧…”夏言说着话,便起身要走。
“夏大人何故如此心急?”彭岳紧紧盯住夏言,目光好像要把他钉在那里,“没想到夏大人对我还是如此的不信任,看来在下枉为杨一清杨大人的世侄…”
“子睿这是什么意思?”夏言说着,便转身回头看起了彭岳,不知dào
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夏大人,我是杨大人的近亲,如果没有杨大人,我也入不得朝廷…”彭岳将手搭在桌子上,眼里似乎藏着无数的话,“这份恩情,亲情,在下自然是铭记于心,永生不敢想忘…”
“你这份心思…我自然理解…”夏言显然听出了彭岳话中之话,但是他需yào
思考,需yào
决断,因为接下来的话只要是说出来,意义就再不一样,也许眼前这位与自己相识不久的年轻官员会成为自己坚定的盟友,也许…谁知dào
呢?利益之前,谁也说不清楚。
“不,夏大人,您也许不理解…”彭岳语气有些哽咽,“这份血水亲情,这番知遇之恩,其实要比一些同门之谊,官场利益坚固得多…”
“是啊,杨大人为官正直,知人善任,确实为一代贤相啊…”夏言自然是听出了彭岳话语中再明白不过的意思,但是他绝对不会先开口说出来。
“夏大人既然知dào
杨大人是一代贤相,那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彭岳语气有些愤愤,“杨大人之所以得到如今这个结局,原因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既然夏大人也理解我的心思,那为何不能对我坦诚相告,难道是怕我投了那张璁不成?”
彭岳这话说的是再明白无误,夏言心知不能再装糊涂了,必须给彭岳一个明确的答复,而且现在夏言选择相信眼前这个给自己非常不同感觉的人。
“子睿言重了…”夏言又坐回到座位上,凑到彭岳旁边,“你想知dào
什么,但问无妨…”
“我并非想为难夏大人…”彭岳轻松一笑,“只不过见夏大人心忧,所以想要尽绵薄之力而已,如果夏大人有难言之隐,在下定然不会再问一句!”
四下看看,确认无人后,夏言叹了口气。朝彭岳低声说道:“近日我为皇上上了俩道折子,颇得皇上心意,却与张璁忤逆,而我平日又未曾示好于他,谁知这几日他竟然…”夏言顿了顿,便不再说了。
这几日张璁总是出言斥责夏言,这事彭岳自然是知dào
,要不然彭岳今天也不会如此追问。而且他还知dào
夏言与张璁不仅仅是这一点矛盾,他们还有许多其他大大小小的积怨。而且夏言平日性子较为刚烈,与张璁一党的其他成员也有过一些冲突,因此张璁一党都对夏言暗中有所攻击。
而且上次朱厚熜想要提拔夏言做太常卿,但却被张璁从中阻挠。而且张璁还擅自任用了自己颇为信任,但在朝中并无威望的彭泽,这件事也令夏言非常恼火。但是由于自己职位较低,朝中势力较小,对此也只能选择隐忍,但是仇恨的种子早已在夏言心中萌发。
而近日来张璁不断对夏言进行斥责,这无疑为二人本就脆弱的关系再添了一把火,但夏言对此确实束手无策,如此一来,夏言尴尬的境况自然是要被彭岳察觉出来了。
“夏大人,您对此不必过于在意…”彭岳决定趁此机会,与夏言彻底结成政治上的同盟,因为他知dào
夏言此人的能力。虽然现在夏言失势,但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更容易让人记住,更容易让人感激。如果自己选择在这个情况下帮zhù
夏言,夏言必定会感激自己的这份恩情。彭岳知dào
夏言虽然心机颇多,但绝对是一个好人,他应该不会忘恩负义的。
“张璁虽然势大,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听命于皇上,所以只要皇上认同,便是好的…”彭岳知dào
夏言心里明白这种道理,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夏言。
“这我倒是知dào
,可无奈张璁势大,我又没什么根基,以我一人之力,怕是…”听得出夏言语气中有些无奈。
“哦…我明白了…”彭岳猛然站了起来,“夏大人,您缺的不过是能够赞同您,宣传您政见的人罢了,但是我现在有一物正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
看着夏言有些困惑的眼神,彭岳得yì
地说道:“大人可还记得我对你提起的“报纸之事”?”
夏言若有所思:“哦…”不过很快转而问道:“你确定此物…”
彭岳看出了夏言眼神中的不信任:“大人放心,“报纸”我已经营多日,初见成效,皇上对此也颇为赞赏。不知dào
大人是否还记得上次皇上想要让兴献帝封号更进一步,结朝中大臣都加以反对,甚至连张璁等人也坚决不同意,后来皇上便命我将那些寥寥无几支持皇上的奏章刊发于报纸之上,结果…”
“此物确实是大有用处,舆论压制…妙不可言…”夏言不禁沉思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许多大臣都选择了妥协,因为在报纸的大力宣传下,许多没有实权的小官多开始支持起了朱厚熜的主张,因为他们在那里看到了自己参政的希望。
“报纸现在由我主管,大人可将言论刊于报纸之上,传阅于朝廷内外。”彭岳看着夏言,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子睿真的愿意将报纸借于我使用?”夏言笑着问道。
此时夏言脑中早已将这件事的利弊分析了个透彻,他明白自己现在不缺朱厚熜的支持,缺的只是同僚的声援。但是如果有了报纸,自己自然可以得到许多无权小官的认同,因为他们能够参加政事的机会可是不多。自己无形中就等于拥有了许多支持力量,而且还不会引起朱厚熜对于结党的忌讳。
“那当然…”彭岳现在自然乐得卖夏言这样一个人情,“自从我问夏大人的第一句起,心里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如此那便多谢子睿了。”夏言恭恭敬敬地朝彭岳行了个礼,他心中明白自己此刻收获的不仅仅是那一份报纸,而是一个坚定的盟友。
“大人折煞在下了…”彭岳笑着将夏言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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