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天启祖上三代都没有一个木匠出身的,但这一世却成功的从原主人身上继承了高超的手艺。

各种木匠工具熟练的切换,木屑纷飞,一个个精细打磨的零件整齐的摆放开来。

仅仅小半天时间,一支木制燧发枪就组装完备,大功告成,竟然是直接一比一的还原了早上发明的实物燧发枪。

在一些人看来,一个皇帝能有这么强的动手能力,实在是匪夷所思。

其实不然,这对天启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与他以往精雕细琢的工艺品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展现出木匠皇帝的真正实力。

看着手中的木制燧发枪,天启也很有成就感,如果流传到后世,上了拍卖会,这不得拍出个千儿八百万的?

毕竟,字画、瓷器、青铜器等古董虽然很珍贵,但还是有一定数量的,可是皇帝亲手做的模型,那可是独一份儿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当然,天启突然心血来潮的做这样一支燧发枪,自然不是像外面传的那样又喜欢上了木头,而是有重要目的的。

于是,他立即下令。

“摆驾兵仗局。”

虽然不知道万岁为什么会突然要去兵仗局这个一辈子都不会瞄一眼的地方,但服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不敢耽搁,连忙准备好车辇和行巡队伍。

一行浩浩荡荡的从内廷中路一路往北,经乾清宫、坤宁宫、宫后苑,再由宫后苑北面的坤宁门出,继续北上经玄武门出紫禁城。

紫禁城是皇城的中心部分,是皇帝和后宫嫔妃居住的地方,一般除了贴身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以及大汉将军(殿廷侍卫),其他人皆不得留宿其内,需要到紫禁城外面的皇城划分给他们的生活区居住。

出了玄武门,经过一条护城河桥便是北上门,北上门的正北面则是万岁门。

从万岁门进去,就可以抵达万岁山,也就是煤山。

以后如果走投无路,便可以通过这条路线,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棵歪脖子树,自挂东南枝。

不过现在,自然不需要去,天启唯恐避之不及,但是,他也没有下令将那棵树砍掉,因为可以用来时刻警醒自己。

车驾向左拐,从北上西门出去,一直行到乾明门,然后南下走一段几十丈的距离便是兵仗局。

兵仗局是大明八局之一,主要制造军用器械,以及宫中所需铁器,位于太液池的东岸。

大明一共二十四衙门,内设十二监、四司、八局,以十二监地位最高,四司和八局则要逊色一筹,这从十二监掌印太监品级为正四品,而四司、八局掌印太监为正五品便可看出一二。

而十二监中,又以司礼监最为显赫,大太监皆是从这里出来的。

也正如此,没什么实权的四司、八局就不怎么被权宦看上,所以这次天启突然造访兵仗局,甚至都没人提前通知他们迎驾。

“万岁驾到。”

一声高呼喊起,兵仗局里的管事太监先是一愣,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他们从来没想过万岁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奴婢叩见万岁。”为首的少监跑出来后,慌忙的跪倒在地行礼。

而职位最高的掌印太监和提督军械库太监却根本没有出现,因为这两人根本就不在,不知道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不只是兵仗局,整个二十四衙门都糜烂不堪,不受重视的八局更是管理松驰,掌印太监能偶尔过来晃一圈就不错了。

“李冒呢?”王体乾用略带尖利的声音质问道。

“奴,奴,奴婢不,不知。”那少监有心想替上司隐瞒一番,但是想到面前是皇帝陛下,欺君之罪根本不是自己这个小太监能担当得起的,所以只能老实回答。

“岂有此理。”王体乾装模作样的怒斥一声。

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是魏公公的爪牙啊,除了魏公公和夫人,谁敢怒斥他?就算万岁知道了,有魏公公和夫人在,也不会有什么事。

“起来吧,带朕进去看看。”天启淡淡的道。

“是,万岁。”少监小心翼翼的站起,然后心惊胆颤的将天启引向兵仗局大门,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万岁,而且还是这般近距离,心中的惶恐根本无法抑制。

当天启一脚从兵仗局的大门踏入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偌大的兵仗局静悄悄的,但并非无人,反而有很多人,至少有上千。

他们都跪伏在地,一动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这里除了极少数负责管理的太监和宦官,绝大多数都是轮班服役的普通工匠。

看着黑压压一片把头深深埋下去的疲惫身影,即便这些时日已经接受了不少人的跪拜,天启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于是,他连忙道:“都平身吧。”

可是他的命令下去,却并没有几个人站起来,有几人刚站到一半,看到其他人还跪着,又吓得连忙跪了下去。

更多的还是小心翼翼的看向两边,想看别人怎么做。

毕竟,谁也没见过皇帝老子,平时连一个小小的宦官都得罪不起,更别说高高在上,能轻易灭人九族的皇帝了。

“万岁让尔等平身,都起来吧。”王体乾连忙补充了一句。

那少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不停的喊道:“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的同时,还上前将最近的几人强拉起来,见此,其他人才乌泱乌泱的缓缓站起,不过都勾着脑袋不敢看人。

“快谢过万岁。”少监又连忙指挥道,急得满头大汗。

“谢万岁。”

“谢万岁……”

顿时,现场如菜市场一般,响起一阵闹哄哄的声音,还带着不同的口音。

局面如此糟糕,大冷天的,少监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简直欲哭无泪,终于崩溃的扑倒在地请罪道:“奴婢管理无方,请万岁降罪。”

天启没有理他,而是用目光扫向众工匠,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不少人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甚至还有佝偻着身形的老人家。

没有人敢与天启对视,大多都木讷的低垂着脑袋,偶尔触碰到天启的目光,也是神情呆滞,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看到这副情景,天启瞬间想到了后世资本家的血汗工厂,这简直就是加强的plus加pro版。

由于是服徭役,所以工匠是没有工资的,如果不想服役,那就要以银代役,就是交钱免役。

也就是说,工作没钱,不工作还需要交钱,同时,又要受到宦官、监工等各阶级的压榨。

匠籍是贱籍,地位比民籍还低,而且是世袭的,一人为匠,世代为匠,也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毫无出头之日。

如果想要脱离匠籍,则需要皇帝的特旨批准,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一系列苛刻的政策,将工匠剥削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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