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抬头与弘治皇帝皇帝四目相对。

传达出两个信息。

一为冶铁厂像惠民药局改为公私合办,二为本官立了大功,该升官了!

弘治皇帝不能轻易决断:“诸公以为?”

李东阳家中无炼铁的工艺,不在意朝廷是否与良乡合办,只要兵备足以补偿九边,就是善政。

“不可,铸造兵备多少,是朝廷机密,岂能让良乡知道?”

“且若精钢价钱高昂,让良乡商会掺入,不是以公谋私?”

六科给事中先后躬身道。

良乡与朝廷合办,定会下令坊间,禁止锻钢。

就像禁止私贩盐,只有有盐引,才能参与这门买卖。

好家伙,严成锦这狗官竟直接垄断了。

“臣附议,精钢锻造的法子,不可流传到坊间,以免走私兵器,起兵作乱。”蒋冕说道。

严成锦走回队伍中。

如今,天下百姓渐渐开垦出荒地,温饱暂时得以解决,正是资本萌芽的黄金时期。

百姓有了银子就想消费,百废待兴,可以兴办各种工坊。

但朝廷掌控精钢锻造,只锻造兵器,不管坊间农具。

这就好比明明有个覆盖全场的治疗,却只给自己用。

诸公面色各异。

反对的官员皆站出来,赞成的官员却未说话,以免被当成是严成锦一派。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淡然:“严卿家想说什么?”

百官所说,未必就有道理。

“此术良乡所创,如今坊间冶铁厂众多,不出三年,精钢锻造之法必定会流向坊间。”

匠役流动频繁,今年帮朝廷干,没准明年就帮士绅干。

蒋冕道:“可下禁令!”

“若士绅在海外冶炼?朝鲜、岛国和暹罗等地,皆可兴办铸造厂,朝廷能缉捕海外不成?”

出海,最重要的是准备船只。

其次是力役和士卒,不吝于打仗,想到天价靡费,就足以让朝廷放弃。

大臣们闭口不言。

严成锦说道:“朝廷与良乡商会共同经营冶铁厂,大批量锻造,士绅们赚不到银子,就不会打精钢的主意。”

从原料开采和运输,到烧炉和锻造,需要成百上千人,比炼铁工序更多。

还要缴纳矿税和商税。

这么大的摊子,投资搞不好要破产。

且大明用钢的地方不多,多为朝廷造桥、炼兵和修路所用。

市场被朝廷独占,士绅自然不会再想去炼钢。

弘治皇帝思索片刻,沉着地看着众臣:“如严卿家所言,朝廷与良乡锻造试行。”

百官噤若寒蝉,只得躬身遵旨。

严成锦看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老脸微动,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严卿家立了大功,朕敕官进一阶。”

二品升至从一品,在六部大臣之上。

诸公面色微动,许多人熬到耄耋之年,也不得升大学士。

此子又升官了……

竟还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严成锦说道:“谢陛下。”

毛纪心中微动,儿子是个秀才,若入朝为官,说不得也升官了。

心情抑郁回到府中,见管家一脸难色地走上来,毛纪就觉得不对劲:“何事?”

管家抽出血书和一缕头发,支支吾吾:“少爷、少爷要与老爷断绝父子关系!”

一口心血从胸膛冲出,顺着喉管往上,毛纪眼前一黑,有种犯恶心的感觉,差点噗地一声吐出血来,倒在地上。

断、断绝父子关系?

从未想过,这孽子还用这等操作。

从小教他读书识字,做人刚正不屈,他竟这般对老夫?

管家连忙将毛纪扶起来:“老爷?”

“少爷、少爷呢?”

“跑出去了。”

此时,严府。

毛渠在此等候了许久,左顾右盼,小巷里空无一人。

忽地,传来小厮哼哼的声音,抬头看去,见一顶轿子慢悠悠地走来。

“学生见过严大人。”

严成锦听声音有些熟悉,想了想知道是毛渠,“本官已开除你工籍,还来作什么?”

“学生想再入商会,为工程师。”

轿子中一片沉默。

毛渠忙道:“严大人不必担忧,学生已与父亲断绝关系。”

严成锦忍不住撩开轿帘,这些士绅子弟,一个比一个会玩。

这两日,看毛纪的宗卷,毛渠是毛纪的独子,有几分朱厚照的胆气和智谋。

寻常子弟这么干,早就被打得半死不活了。

独子就是不一样。

“你的梦想是什么?”

毛渠茫然抬头,有些焦急起来,不知梦想为何物。

严大人的考核,若答不上来,恐怕一辈子也不能再回良乡。

何能低头偷偷笑起来,一旦少爷问出这句话,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笑嘻嘻地道:“少爷是问你,抱负。”

毛渠眸中渐渐变得清明:“像宋师傅那般,成为首屈一指的匠人。”

朝廷与良乡合办炼钢局,正缺监管官员。

工部毛纪负责督管,若由毛渠作为监管,朝廷和工程师之间,衙役和力役之间,必会少许多摩擦和争斗。

严成锦想了想,拿起纸笔写下契书,递出去:“把这个签了,今后,你就是炼钢局的小总工,明日督管炼钢。”

毛渠愣在原地,宛如听到天籁之音。

良乡的总工才四位,他入工程师一月,就升至小总工。

手不由颤抖起来,再看这份契书:我自愿赴任良乡工程师,遵从工程师的保密契约,督管匠人冶炼精钢……

大清早,文华殿。

弘治皇帝正要去上早朝。

萧敬走快几步上前:“陛下,毛大人要告假三日,听过生了重病,住进惠民药局的病房了。”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何事如此?”

“听说,其子毛渠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加入良乡商会当工程师。”

弘治皇帝面色凝固。

真是大逆不道啊。

世上竟有这等孽子?太子虽说顽劣,却也做不出这等事来。

早朝时,四面八方的目光看向严成锦,毛大人的事,他们都听说了。

果然,至今没有人能逃离那句话,此子误人子弟!

张敷华面色凝重,持芴禀报:“陛下,今日兵部有事要奏。”

大臣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他身上。

“据臣的探子禀报,延绥、大同、宣府和陕西等地,有纳银卖军职一事。

百户卖三百两,副千户卖五百两,正千户卖八百两,指挥同知一千五百两,都指挥佥事两千两……

只要凑足银子,就可升迁。”

大殿中渐渐安静下来。

大臣们面色凝重无比。

延绥、大同等地,不正是安定侯严恪松所管辖的区域。

竟出这等腐朽之事?!

严成锦心中咯噔一下,竟在军中明码标价卖官职?老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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