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面色阴沉:“杨廷和是东宫属官,又非礼部官员,派他出使阿非利加州,成何体统?”

严成锦道:“杨廷和殴打朝廷命官,令费大人内脏受损,应当与庶民同罪。”

杨廷和气急败坏:“哪有这般严重?你污蔑本官!”

此子就是想让他出海,趁机入阁。

去阿非利加州征召力役,只是借口罢了。

严成锦心中暗想,是否太狠了些?可朝廷争斗,不止害他一人的性命。

还有老爹,和府上满门的性命。

输者,会堵上所有人的性命。

换成杨廷和入阁,也会拒绝他入阁,寻找机会,罢了他的官职。

历史向来如此。

杨廷和青筋暴露:“那费宏欧打本官,就不是罪吗?此事由不得都察院决断!”

刘健颔首:“陛下,去阿非利加州之事,还且再议?”

弘治皇帝迟疑片刻。

毕竟阿非利加州人力气大,还不要银子,白白捡来的力役啊。

严成锦躬身:“刘大人所言有理,可终极要有人去。

往返满加剌国,一年足以,阿非利加州只是多花几月时日,早去早回。”

大殿陷入僵持中。

谢迁看情况不对,躬身道:“陛下,不如且先退朝吧?”

“退朝!”

杨廷和满头大汗,宛如经历了生死厮杀,身心俱疲。

差点就栽在这小子手里了。

大臣们面色阴沉,朝廷真开海禁了!

入殿前,他们咬死了不开海禁,不想会变成这样。

走回都察院,严成锦发现杨廷和在后头,立即转身,拉开距离。

杨廷和怒不可遏:“你别跑,老夫揍死你!”

可跑了一会儿,他发现跑不过严成锦,才又气喘吁吁伸手:“你站住,老夫身上没有武器。”

严成锦在无人处停了下来,转身:“杨大人可是想报复?”

杨廷和懒得跟他废话:“你为何要谏言,让老夫去阿非利加州?!”

“为替杨大人脱罪,救杨大人的性命。”

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要点脸吧!

杨廷和气得手直哆嗦,恨不得掐着严成锦的脖子,一头撞死在宫墙上,死了干净。

“你、天下怎会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人?老夫开眼界了!”

严成锦认真地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他:“此信若交到陛下手中,若宁王有异心,大人的下场,恐怕不会好太多。”

杨廷和把信打开,顿时,如同见了鬼般,面色怔住了。

华盖殿。

弘治皇帝思索着严成锦的四条谏言,看向李东阳:“李公也相信严成锦的话?”

“此子向来不敢欺君,他说有,臣猜测,应当就有。”李东阳躬身。

派谁去找阿非拉加州呢?

朝中没有大臣愿意去。

更何况,海上九死一生,船沉了,是不会有人救援的。

甚至,尸沉茫茫的大海上,也没有人知道,更遑论收尸。

弘治皇帝心中难受,就好比有一只煮熟的鸭子挂在天边,却总吃不到。

刘健微微颔首:“此子所的阿非利加洲或许为真,可是派杨廷和去,臣以为,是流放。”

李东阳和谢迁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不知道严成锦和杨廷和,有什么仇怨。

可今日在大堂上,深谙官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严成锦刻意让杨廷和出海。

小太监匆忙进来禀报:“陛下,杨大人急着面圣!”

杨廷和大步走进殿中,跪伏在地上:“陛下,臣想出使,阿拉非加州!”

弘治皇帝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方才在朝堂上,杨廷和拼死抵抗,也不愿意去,可怎么眨眼间?

刘健不明所以:“杨大人,我等正在与陛下商议,无需你去阿非利加州。”

“不!下官拒绝。”

杨廷和义正言辞,宛如不让他去,就当场死给众人看般。

李东阳满脸懵然看向谢迁:发生甚么事了?谢迁目光不解:愚弟也不知啊!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杨师傅是认真的?”

“回禀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

……

杨廷和很着急,回到府上,便命下人收拾东西。

望着宽府大宅,即将要动身,去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他便热泪盈眶。

许多门生故吏,听到消息后纷纷来送行。

杨慎愕然:“爹要去何处?”

“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短则一年,长则三年,为父不在时,你要考取功名,不可懈怠。”杨廷和叮嘱。

门厮跑来禀报:“老爷,严成锦大人来给您送行。”

户部给事中刘鸿襄怒斥:“他竟还有脸来?杨大人你有什么苦楚,不妨告诉下官。”

杨廷和虽然想不明白。

但他深深意识到,严成锦此子有如天助,朝中大多善政,都与他有关。

升官,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若还有机会,他绝不会与宁王扯上半点关系,让此子抓住把柄。

杨府,大门。

王守仁看向严成锦疑惑:“老高兄有杨大人的把柄?”

跟王守仁在一起,严成锦总觉得没穿衣服,时刻被看穿。

“伯安兄多心了,本官只是好心罢了。”

“老高兄不愿说,在下不问就是。”

严成锦和王守仁走进府中,正堂里满是官员,来给杨廷和送行。

他看向杨廷和道:“杨大人一路顺风。”

杨廷和此番,恐怕真的不会回来了。

官员流放到边陲,押送的衙役嫌麻烦,通常会在半路上,将官员杀死,交差就说遇到了贼匪。

杨廷和去阿非利加州,同行的衙役未必愿意去。

衙役碍于朝廷的命令,又不得不去,将杨廷和丢下船,就可以提前返航了。

杨廷和道:“不牢你费心了,老夫自己会走。”

眼神颇有深意,似乎在说:你这狗官,记得答应本官的事。

周围的官员摩拳擦掌,对严成锦恨得牙痒痒。

“你开海禁就罢了,还迫害杨大人。”

“分明是诸位开海,与本官何干?”

众人气焰消失一半。

毕竟是父亲的知己,王守仁想了想道:“下官劝告杨大人一句,此行选人,还请慎重,或许会有生命之危。”

严成锦嘴角微微一动,早知道就不带来王守仁来了。

杨廷和目光微动,颔首点头,在礼部挑了几人,其余皆为家丁随从。

还有鸿胪寺的几个官员。

今夜前往良乡登船,动身去天津卫。

“杨公不妨先等吉日?”

“不必了,越快越好。”杨廷和摇头。

只有严成锦知道,杨廷和为何如此着急。

他捏着宁王谋反的罪证。

杨廷和曾与宁王私通,不论如何,只要曾经有同谋罪,就不会再被重用,甚至抄家。

出海,可以提供不在场证明,宁王谋反与他无关。

陛下念及他的功劳和苦劳,或许会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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