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望着汪机,越看越喜欢,眸中含笑:“皇帝,召此人担太医如何?”

弘治皇帝眉头一挑,纵然汪机的医术高明,但他并不想坏了宫中的规矩,任命传奉官。

“汪大人考宫里的太医吧。”

汪机看向严成锦,却坚持道:“草民不想在宫中担任御医。”

周太后脸上的笑容消失,弘治皇帝微怒问:“为何不想在宫中为官啊?”

汪机脸色微红,有些惶恐地跪在地上。

严成锦道:“神农尝百草,良医济众生,在坊间游历,可以增进汪机的医术,在宫中反倒难有精进。

陛下若想见汪机,召他进宫便是。”

朱厚照鄙夷一旁那些不中用的御医:“儿臣觉得,老高说的有道理。”

弘治皇帝思索一番后,也觉得在宫中或是在宫外,并无太大区别。

厂卫遍布天下,随时可以知道汪机的动向。

“那就由得你吧。”

“谢陛下!”汪机叩首谢恩。

弘治皇帝命人赏赐一些钱银,让人将汪机送出宫。

严成锦欲言又止,小声道:“陛下……”

“有话就说,你怎么又这般吞吐。”

“夜深了,可否让牟大人送臣回府……”严成锦躬身,站在御榻旁小声问。

“本宫送你回去吧。”

严成锦心中嫌弃,朱厚照连王守仁都打不过,在他眼中,纯属一脚猫。

“胡闹。”弘治皇帝看向一旁的萧敬:“让萧伴伴送你回去吧。”

“那个……陛下,敢问萧公公和牟大人的武艺相比……”严成锦觉得有必要问清楚。

萧敬冷哼一声:“牟大人未必是咱的对手。”

牟斌不在寝殿中,似乎是在外头巡视,无从比较强弱,严成锦总觉得萧敬有自己卖瓜的嫌疑。

“好吧,就有劳萧公公了。”

萧敬脸色发黑,你瞧不起谁呢?

严成锦跟着萧敬出了宫,坐上轿子,打道回府,汪机留在此处无用,便一同跟着回了府。

……

海南,

王守仁登上了海口的岸口,站在岸上怔怔发呆。

海里有人背着竹篓,似乎在捕鱼,潜下水后,许久不见上来。

“大人,该走了。”一旁的扈从小心提醒。

“走吧。”王守仁回过身,正要赶路时,却猛然发现,他不知道屯田营营地在哪儿。

为今看来,只有先去琼州府衙门,再去寻屯田的营地了。

走进琼州府的腹地,放眼望去,一片葱郁的绿野。

“流放之岛果然荒芜,老高兄为何断定,此地肥沃?”

王守仁心中狐疑。

他看见许多农户的门前,皆挂着鱼网和竹篓,还有鱼叉。

类似锄头、镰刀和铁锹之类的农具,少之又少。

路上甚至没看见耕牛。

早听说海南的百姓以捕鱼为生,果然是不假,一路走过来,看见的耕地极少。

“敢问哪里是琼州衙门?”

那渔户听不懂,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王守仁自然也听不懂。

随后,王守仁找了一个家汉人,才打听到了琼州衙门的府址。

琼州府知县看朝廷又派钦差来了,连忙派人带他们去屯田营。

王守仁骑着马,跟着那衙役欣然前往。

他对海南的一切皆好奇,尤其是老高兄说,海南是富饶之地。

一个时辰后,成片的庄稼出现在眼前,这些庄稼颗粒饱满,长势堪比江南。

远处,还有齐人高的苞米秸秆。

王守仁在良乡见过,知道这成片成片的绿色,便是玉米。

“此地的长势,竟如此之好。”

那衙役脸上一喜道:“大人不知,屯田营有一物名为玉米,如今许多地方都种上了。”

在苞米地后,就是屯田营的营地,是简易的草棚房。

“伯安兄?”李康大喜。

“康乐兄!”

王守仁也有些激动,他们都是弘治十二年的同年进士,又一起在翰苑当差,交情颇深。

“康乐兄黑了……”

李康脸色耷拉下来,伯安还是如此洞察细微,随后口无遮拦的说出来,这种感觉真是令人……

怀念。

许进忠看见王守仁,心中一颤一颤的,略微失望:“监军大人只派了王教头前来?”

“正是,还给你们带了屯田营的士卒。”

王守仁这次来海南,带了一些屯田营的士卒过来。

许进忠哀伤地叹了口气:“监军大人应该派神机营来,王教头不知,黎人中有一人叫符南蛇,此人极为厉害。”

李康也点头道:“我等吃了几次亏了,此人的武艺、谋略和智慧,恐怕不在我等之下。”

黎人在京城的官员眼中,大多是粗蛮的形象。

突然出来符南蛇这样一个人物,倒是让他们大感惊奇。

“说来听听。”王守仁道。

许进忠开始娓娓道来。

自从打掉琼州府的黎人后。

他和李康便想,将屯田营的范围,扩张至琼州府外,开垦更多的荒地。

但琼州府的黎人被剿后,让海南的黎人感到危机。

在符南蛇的影响下,黎人以惊人的速度,拧成一团。

许进忠和此人碰过两次,出了琼州府,必败无疑。

这些黎人对海南的地势,十分熟悉。

潜藏在荒野中,只要他行军,夜里必有偷袭,人数之多,再多的计策也是徒劳。

屯田营的士卒只有两千人,流民毫无战斗力,压根指望不上。

“此人神奇之处,便是可训蟒,黎人传说他是蛇神降世,对其十分拥护,我等自然不信。”

李康只是听闻,他也没有亲眼见过。

这蛇神降世,犹如京城的那次血月一般,让海南的黎人对符南蛇极为信服,悍不畏死。

王守仁觉得神奇,老高兄临行之前,偷偷跟他说过,海南有一人极难对付……

老高兄还会占卜不成?

“前一阵子,仓房中的玉米,被劫掠了两千石。

如今玉米又要收成了,属下就怕黎人前来抢掠。”许进忠忧心忡忡。

玉米种出来后,黎人们都知道是个好东西。

唯独屯田营掌握了玉米的种植技术。

黎人们对这块丰饶的宝地动了贪念,三番五次来小股偷袭。

“不怕。”王守仁淡淡地道。

许进忠面露苦涩:“王教头可知,符南蛇有多少兵力?”

王守仁茫然摇头。

李康叹了一口气:“十万人。”

“……”王守仁。

屯田营只有两千士卒,加上稍微强壮的流民,也不过五千人。

海南属于孤岛,四面环海。

打输了,是没有办法撤军的,唯有与敌人决一死战。

五千人对抗十万人?许进忠在弘治狩猎时,见识过王守仁的厉害。

可再厉害,也不能让一个人打二十个人。

王守仁面色沉重,这才意识到了棘手。

兵力相差二十倍之多,对海南的地形也不熟悉……

“据探子回报,符南蛇在儋州,具体是在何地,还没探查到。

不过,若是黎人大批移动,探子必定会传回来消息。”

李康怕吓到了王守仁,便出声安慰。

夜里,王守仁用清水洗了一遍脸,擦干净手后,准备睡下。

突然,营账外人影幢幢,踏踏的士卒脚步声,略显慌乱。

许进忠冲进大帐中,急道:“符南蛇来了!”

王守仁眉头一挑,忙是走出营帐。

不远处的烽燧台上,燃烧起来,地上火光闪动,模糊的人影在拼杀,嘶吼声打破黑夜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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