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严成锦拿出一个药瓶子。

严成锦是谨慎的人,买零食必看有无山梨酸钾,买药必看主要成份和不良反应。

初到明朝,严成锦花去半年时间,将记忆中的东西梳理了一遍,整理成书,防止日久忘记。

西瓜霜的药瓶子上,就有药的主要成分。

薄荷、黄苓、冰片、黄连、金银花…………

经常吃的人,应该能记住。

当然也是低配版。

严成锦拔开药塞:“敷上去会有些疼,然后便是一阵清凉舒爽,大人要稍微忍住。”

李东阳点点头,有些难忍地张开嘴,喷不了,严成锦命下人用药匙,将药粉送进去。

只觉得一阵疼痛传来,李东阳后背都出汗了。

但紧接着,疼痛竟然缓解许多,一阵清凉的快意,甚至有些舒服,慢慢地竟就不疼了。

李东阳神清气爽,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我看严府也不富裕,这些银子,你拿增补家用吧。”

一个简单的掏银子动作,严成锦仔细揣测,“下官体恤大人为百姓操劳的苦心,万万不敢收银子,还请大人见谅。”

李东阳性情直爽,也觉得推来推去没意思,见他不要,又将手缩了回去。

严成锦嘱咐了大腿几句:“大人觉得口中不适,就可服用,无定量,忌鱼腥。”辣椒还未传入明朝,想吃也吃不到,就不用嘱咐了。

李东阳感慨一声,忽然起了爱才之心。

此子才华是有的,不爱钱财,不张扬跋扈,还乐于助人,就是太慎重了一些,思前顾后。

前朝首辅万安就是胆小畏事,空有一身才华,而无所作为,被人喊作纸糊阁老,也不觉羞耻。

做官不敢为生民立命,与万安何异?

李东阳便多问了一句:“入了仕途,有何打算?”

严成锦心下一喜,仔细品味,又斟酌了一番:“人算不如天算,仕途如何走,岂是下官能决定,不过,家父倒是希望,小侄能在都察院有一番作为。”

说了就是有所图谋,不如借老爹的名头来用用。

李东阳叹息一声:“你颇有才华,却缺胆魄,本官今日得了你的恩情,也不好就此离去,便提点你一下。”

严成锦道:“小侄谨遵世叔教诲。”

李东阳老脸抽了抽,我不过就是提点你一下,怎么成了你世叔了?

不过,拿人手短,也不好驳他面子,说了几句,便就此离开。

一大早,

弘治皇帝在内阁阅奏,十三科道御史传回的疏奏,皆言天下太平,心中稍稍安定。

萧敬惶恐地道:“陛下,太后今早请了御医。”

弘治皇帝一声厉喝:“太后病了,你怎么不早提醒朕。”

弘治皇帝是极为孝顺的人,与太后感情又深,李东阳宽慰道:“或许是太后怕陛下忧心,陛下不如先去看看。”

这些日子,宫中送来了跑步鸡,太后的胃口极好,膳房变着花样给她做。

可没想到,太后却吃出口糜来了,茶饭都吃不下去。

太医院来了几个女医官,给太后看过之后,束手无策。

弘治皇帝让人叫来太医院的院判刘文泰,刘文泰进屋查看了一番,便出来禀告道:“太后阳旺阴虚,湿与热淤,郁久则热,热气熏蒸胃口,致满口糜烂,需要服用一些汤药调理。”

太后张着苍白的嘴,有些吐字不清:“哀家疼得……茶饭都吃不下,如何吃这汤药?”

刘文泰面露难色:“恐怕还要让太后忍一忍。”

李东阳想了想,便站出来:“或许翰苑严成锦,或许有办法。”

弘治皇帝转过身:“李卿家此话怎讲?”

“臣前日口中生疮,服了他调制的药粉后,如今已经好了。”怕弘治皇帝不信,李东阳上前一步。

刘文泰撬开他的嘴,只见里头的疮口,已经愈合,糜烂的白肉,只留下淡淡的痕影。

“不过两日。”刘文泰啧啧称奇:“陛下,是口糜所留痕迹。”

被弘治皇帝传谕时,严成锦整个人还是懵的,一听是太后生了口糜,这不是闹吗?

我是编撰啊,宫中就没有医官了?

太后年迈体衰,万一给人治得撒手人寰了。

这活万万不能接,得推脱掉才行。

到了仁寿宫,严成锦十分恭敬行礼:“臣是翰苑的文官,得知太后凤体有恙,心中望安,可臣对医术,着实一窍不通。”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转而又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劝了劝:“你就用那药粉先试试。”

治死了算谁的?

太皇太后和弘治皇帝舐犊情深,必定不会宽宥。

严成锦苦着一张脸,“术业有专攻,陛下还是请御医吧。”

一旁清风道骨模样的老者站出来:“老夫正是太医院院判。”

严成锦知道他,这不就是被成化皇帝提拔的传俸官,最后把成化皇帝医死的蒙古大夫吗。

不对,他把弘治皇帝也医死了……

蒙古界一流大夫。

万一太后有什么闪失,被他医死,好像也说得过去啊。

严成锦见左右推不掉,便恭敬地道:“陛下,臣并非大夫,只是知晓家中所传的药方,恐怕还需刘太医来主持大局。”

刘文泰站出来一步:“理当如此,老夫愿主持大局。”被如此推崇,不由对严成锦多了一些好感。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

严成锦伸手道:“刘大人先请!”

刘文泰含笑谦虚:“严大人先请。”

严成绩道:“还是刘大人先请。”

弘治皇帝怒了:“人命关天,如今是讲礼数的时候吗!”

刘文泰吓得一激灵,连忙走进寝殿里,其实他也只是谦虚一下,心下对尊老爱幼的严成锦,又生出几分好感。

严成锦道:“刘大人,下官要看看太后是否是生了口疮。”

刘文泰道:“善!”

严成锦不敢乱下药,还是要先确认太后生的,真是口疮。

要真死了,还有刘文泰顶着。

此时,太后正躺在榻上,一旁站着几个太医院的女官。

严成锦行了礼:“臣严成锦,奉陛下旨意,特来瞧瞧太后的口糜。”说瞧不说看病,便扯不到自己身上。

太后忍着痛:“哀家这不争气的身子,皇帝一定费神了吧,你们去告诉皇帝,不必牵挂哀家,还有很多朝事……要议呢。”

刘文泰热泪盈眶:“臣斗胆,再给太后瞧一次,这是陛下的旨意。”

太后张嘴困难,每次张开都很疼,严成锦庆幸,叫了刘文泰进来,确认了口疮,就可以写方子了。

写下西瓜霜的方子,并让刘文泰过目一遍,在上头签上大名,才让太监速去太医馆取药。

不多时,研磨成粉的药被送过来。

“稍等,先试药,让刘太医先试试。”严成锦拦住那宫女。

刘文泰用手指蘸了一点,送入口中,点点头:“无恙。”

太后体虚,马虎不得。

又观察半个时辰,确认刘太医无不适症状。

严成锦才道:“可以给太后上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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