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西栋一楼层被彻底封锁,一楼本身住的人就少,多是一些休闲活动的房间,所以清空起来还算简单。
刑侦支队的法医与周和平他们是前后脚到的,法医部门几人提着工具箱,从黄色的警戒线下钻进去,看着昏暗幽深的走廊,还有墙壁上光线晦暗的应急灯,忍不住嘀咕了两句,觉得走廊不开灯这点委实有些奇怪。
周和平已经和法医先一步往发现干尸的房间去,鹿文景转身去找了养老院的负责人,询问起一楼走廊照明灯的事情。
这几日气温挺高的,但养老院院长背后此刻却冒出一身冷汗。
他看着一身黑色制服的鹿文景,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地说道:“西栋一楼走廊的灯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我刚接手养老院的时候,西栋一楼的灯整个都是坏的,我换上之后没两天就不行了,开着灯和没开差不多,后来又试着换了新的灯泡,甚至还更换了电灯的瓦数,但依旧没用,一般装上去不到一周,电灯就用不了了。”
“久而久之,西栋一楼就只剩下应急灯箱在亮着,但是光线看着也比其他地方暗。”
“我一直以为是那边线路出了问题,后来找电工师傅检修之后,又啥毛病都查不出来,也就没有再管了。”
“谁曾想西栋一楼的墙壁里竟然埋了具尸体……这世上该不会真有鬼吧?”
院长越说越怕,越想就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能做的都做了,西栋一楼就是很奇怪。
鹿文景瞥了她一眼,忍不住说道:“行了,这都啥年代了,还搞神神叨叨的一趟,案件经过我们会查清楚的,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取证工作。”
院长悻悻地看了他一会儿,嗫喏了几句,最终把嘴巴闭上:“……”
就这离奇的事情,说没鬼谁信啊?!
……
鹿文景很快就把基本情况盘问清楚。
这家养老院的院长叫霍红,今年三十七岁,五年前接手的养老院。
养老院是二十年前建的,出资投建的人是个姓刘的中年人,生前孤家寡人,霍红是他表亲。
在刘院长得了后腹膜肿瘤后,因为病情恶化的很快,最后联系了霍红,询问她是否愿意接手龙树镇养老院。
霍红是个普通三本大学毕业生,出来后一直在小城市工作,因为没有很强的竞争力,在公司遇到了金融危机后被裁掉。
突然冒出个亲戚要把遗产给她,还委托她经营山旮沓里的一家养老院,一开始她也是犯怵的,但来龙树镇养老院看过后,加上律师和刘院长给的遗产,她最终还是决定继承这家养老院。
养老院是私人民营机构,盈亏自负,放在龙树镇这种小地方,基本上不亏本就是最大的盈利。
好在这里日子过得安宁,原本又是矿区,附近的村民腰包其实还算鼓,虽然一开始很嫌弃养老院,但随着社会慢慢发展,矿区资源枯竭,年轻人出走寻找工作机遇,留守在本地的老人赡养问题就变得很凸出,本地人渐渐对养老院有了改观,也开始有更多的老人入住养老院,这两年才渐渐盘活,没有继续再亏钱。
鹿文景一听这些,就知道霍红对西栋一楼墙体里那具尸体应该是一无所知了。
养老院西栋是二十年前建造的,大厅和东栋楼层都是在原基础上扩建的建筑。
这二十年西栋建筑除了外观粉刷和顶楼漏水修补加固之外,一楼从来没有动过工。
这也就意味着,墙体里的女尸至少死了二十年。
应该是在当时西栋大楼刚施工阶段,就已经遇害,被人找机会砌入了墙体内。
霍红也知道兹事体大,她虽然所知不多,但慢慢冷静下来后脑子转的还算快。
“我记得档案室里应该有当时养老院第一期工程的文件,负责的建筑公司和负责人都能找到。”
鹿文景:“那麻烦你找一下文件,顺便准备复印件,我们应该会需要。”
“谢谢你的配合。”
霍红连忙摆了摆手,快步朝着大楼内走去。
她的办公室在西栋二楼,原本进了大厅往西走的脚步一顿,改了往东的方向,绕远路回了办公室。
……
周和平和法医进了发现尸体的房间,入门先看到满地的灰尘与砖土。
法医推开门后,将口罩拉起盖住口鼻,房间里只有两个正拿着摄像机拍摄现场的警察,屋内时不时会有闪光灯亮起。
周和平看了眼头顶灰蒙蒙的灯罩,从兜里拿出手电打开,照了下破了个大洞的墙壁。
白色的墙体呈现出蛛网般的裂纹,破洞的地方砖体明显向内凹陷,而且位置很低,顶多到他大腿的位置。
所以破洞的地方其实看不到尸体的面部,只能隐约看到包裹着尸体、因尸气微微鼓胀的防水膜布,还有一只从防水膜布缝隙漏出的古铜色的右手,因为墙体被拆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从裂缝处慢慢发散到整个房间。
周和平抬手捂住口鼻,用手电光在缝隙处照了照:“干尸。”
法医部门的人也点点头:“还好是干尸,应该是刚死没多久就被封进去了,而且凶手还专门给尸体裹了一层防水布,再加上石灰水泥密封隔绝了空气,极大程度地将尸体保存下来。”
干尸比白骨化的尸体能更全面的保留证据。
只要尸体没有被特殊处理过,他们能从尸体本身找到更多线索。
周和平看了眼裂缝位置,也算是相信了是夏之淮那个三岁半的妹妹找到的尸体,因为这个墙体上的裂纹,位置实在太低了。
不过……三岁的小孩子徒手拆墙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
痕检科将现场取证后,法医才开始拆除墙体。
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将尸体附近的墙面彻底拆除,又把砖灰清理干净,才把墙体内的女尸搬出来。
尸体并不是直立塞进去的,而是斜放在砌好的两排砖墙中,所以这面墙体显得非常厚实。
把尸体装进黑色裹尸袋里,抬上车送回解剖室,天色已经擦黑,养老院门口两排梧桐树在微风中哗啦啦作响,天空中很快飘落起绵密如牛毛般的细雨。
一道模糊的影子慢慢从西栋飘出来,看着敬老院外慢慢散去的人群,还有远去的白色汽车,轻飘飘飞到顶楼的围栏上,她拢了拢腿边的裙摆,眺望着降临的暮色和安宁的小镇,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