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君喝醉了酒,比起平时来格外缠人。偏偏他此时面颊绯红的模样,比起平时来又美上了几分。湛露见他这般,亦觉难以自持,半推半就到底遂了他的愿。
两人又是一阵痴缠,结束之后,天已经黑了。湛露躺在床上轻轻喘息,转头再看明夷君,他已经又变成了小饕餮的模样,趴在旁边已经睡着了,还低低打起了呼噜。
湛露又忍不住笑起来,小饕餮和明夷君平常的样子实在相差太远,每次看见他变成小饕餮的模样,她都觉得好笑的不得了。她本来觉得累的手指也不想动一动。此时看见小饕餮四脚朝天呼呼大睡的样子,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搔它的肚皮。
噫!好软!
饕餮是天下至为凶恶的凶兽,就算是变成了这样的小形态,又怎能容人
如果它用他原本的体型做这样的动作,那模样一定是十分威猛。然而他此时变成这副样子,再做这样的动作,只能让人觉得好像是在撒娇。
湛露觉得它这样简直太好玩,她又不敢笑出声,生怕把它吵醒了,只好把脸埋在被里无声地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转头看见它还那么躺着,忍不住又伸过手去。
这回小饕餮却没能让她如愿,还没等她碰到它的肚皮,它的小前爪就已经“啪”地甩过去,把她的手打到了一边,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
它那模样实在太可爱,湛露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它抓起来,放在胸前揉搓。
小饕餮被她弄醒了,不满地发出低低的吼声,又被她一顿乱揉。
它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脱。干脆就趴在她胸前,又睡着了。
湛露忍俊不禁,自己笑了一会儿,搂住了它,自己也睡了。睡之前她心里还迷迷糊糊想着,今天卖出去的仙贝太少,只怕没有什么效果,明儿起再多卖几天仙贝,务必要救了县里的人才好。
不过她觉得卖的少,有些人却不这么想。
那个卖酒人在南街赁了一间房子,就住在那里。房间不大,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只能余下一个人转身的地方。月上中天之时,南街上的卖酒人把住处的窗子打开了,往外看。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衬得他越发难看了:眇目驼背,皮肤极为粗糙,外貌丑怪异常,脸上还有一道大刀疤。此时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声音极为阴冷可怖,仿佛是在嘲笑月亮似的。他笑过这么一声,又关上了房门,从怀里取出一把尖刀来。
他这副模样,手里又拿着一把刀,看上去就不仅仅是丑怪了,简直可称凶恶。不过他并没有用那刀子做别的什么,而是翻过手,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前额。
他没有半点迟疑,手起刀落,将刀子顺着那刀疤的位置划过去,一下子将皮肤切开。
这本应是非常血腥的一幕,然而他却没有流一滴血。那划破了的人皮下面,竟然还有一层皮肤,那第二层皮肤莹白滑嫩,与卖酒人原本的皮肤完全不一样。
刀子继续向下,卖酒人的皮肤终于被他自己完全划开。只见被划破的皮囊里面,藏着一个长相与卖酒人毫无相似之处的男人。
这男人赤|裸|裸地从那具皮囊里钻了出来,好好地伸了伸腰,他乌黑的头发长长地散落下来,一直垂到臀部。他的个头可比那眇目的驼子高得多了,勉强自己挤在那么小的一具皮囊里一整天,实在是难受得很。他伸出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背,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极为白皙,紧实的肌肉勾勒出美妙的线条。他转身又从窗子往外看,月光照到了他的面容。
这个男人的脸是生得很好看的。不过他的表情中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气,眉宇之间充满恶意,这让他的容貌显得没有他原本的样子好看了。
他打开一只酒坛,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衣服。那衣服被浸在酒里,**的。他也不在意,就这么套在了身上。
他穿着湿衣服走出了房门,站在空旷的院子里,闭上眼睛,开始念动咒语。
如果有人拥有能看到魂灵的能力,此时就会看见天空之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白色光团向他飞来。那些小光团飞到他身边,通guò被酒浸湿了的衣服,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一直站在那里念着,小光团源源不断地向他飞过来,大约半刻钟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光团飞来。他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随后皱起了眉。
今天的……怎么这么少?
他每天卖出去的酒都记着数,说起来今天卖出去的酒还比往日多些,怎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房去用酒水净过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蓍草。
他摆弄着蓍草计算了许久,终于算出了他想要知道的结果。
原来是有人破了他的法术。
这件事让卖酒人异常愤怒,他用这样的方法,已经走过了无数地方,从来没有失手过。有时他住的地方虽然有几个道士能够识别他的身份,却从没有人敢这样向他挑衅。
卖酒人决定给那人一个教训。于是他又出了门,按照蓍草所指示的方向走过去,他湿漉漉的衣服在街道上留下斑斑的水渍,当卖酒人走到蓍草指示的地方时,他看见了一间小酒肆。
他站在酒肆前面,稍微有些迟疑。事情似乎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待在这间酒肆里的,似乎并不是人类。
他是很敏锐的,很容易就意识到住在酒肆之中的是一个力量很强的生灵。他不觉得那会是人,普通的人类不可能达到这样的程dù,而那些仙人虽然力量强大,却也完全不可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虽然对方的力量很强,他也并不想就此认输。最近他吸收了不少人类的魂魄,正想要找机会试试自己的能力到底强到了什么程dù。
他刚想用法术破门而入,一转念,又收了法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他敲得很轻,可是在寂静的夜里,敲门声仍然显得非常清晰。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有人起床穿鞋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传出来。
那种压迫感似乎变得近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慌乱,而是隐隐地感到兴奋起来。
他喜欢遇见强者,强者的魂魄总是比普通人类的味道好些。他以前也遇到过不少强者,甚至有些比他要强上好几倍,最后还不是让他吸了魂魄去。
他很自信。
门开了。
他眼前的男人趿拉着鞋子,随随便便披着件衣服,那男人冲他比了个手势,伸出食指贴在唇上:
“不要吵,她睡着了。”
他抬头打量那男子,此时他无比确定眼前的男子并非人类:人类是不会有这样的相貌的。
不过屋里的那个……就不一样了。
他嗅到了人类魂魄甜美的味道,那是个女子吧,她的味道有点熟悉,他好像闻见过,她好像在他那里买过酒。
他笑起来,露出锋利的牙齿,好像鬣狗。
眼前的男子露出有些厌恶的眼神,说道:
“你就是那个卖酒的。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噬魂鬼?食尸怪?”
看来对方也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身份。他撇了撇嘴:
“随便你怎么叫,不过确实有人用这样的称呼呼唤过我。”
明夷君打量着眼前的这东西。
他虽然有一副人类的皮囊,却并不是人。他曾经是人类,却自己放弃了人类的身份,甘愿与腐尸为伴,吞噬人类的魂魄为生。在他们的生命之中,会有一半的时间都用来寻觅魂魄,另外一半的时间,他们通常待在墓地里,与尸体为伴。
他们的生命很长,只要他们的躯体不被人打散消灭,只要他们还能一直摄取魂魄,他们就能永远活着――如果你管这样的生活叫做活着的话。
明夷君虽然知道噬魂鬼的名字,却从未见过。此时他看见眼前的怪物,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这种怪物是所有生灵中最恶心的那一种。不,他根本不应该被称为生灵,或许可以被叫做是死灵。他们原本只是普通的人类,却为了追求永生,或是其他什么人类不应该拥有的东西而使用了禁术,将自己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通guò吸取昔日同类的生命为食。
明夷君不想和他多废话,只是说道:
“你走吧,只是不要再到这里卖酒了。”
噬魂鬼有点好奇地看着明夷君:
“我以为你会出手,让我把吞下去的魂魄都吐出来。如果你不想救这里人的性命,为什么要阻碍我的事?”
明夷君摇头:
“人类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但你这种东西在这里让我恶心,你走吧,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噬魂鬼盯着明夷君的眼睛,慢慢地说:
“那……我就走了。”
明夷君点点头,不再看他,转身进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