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君的神情与平常没有丝毫区别,他的语气,就仿佛在问今天晚上吃什么那么平常。
湛露面上平静,心却狂跳起来。
他他他……他已经知道了……现在该怎么办?
此时的湛露,说不清楚是懊恼还是心安,还是别的什么。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向张焕承认自己恋慕着明夷君――她明明知道他有可能听见的。
或许她就是想让明夷君知道……只是,她真的说出来让他知道了之后,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他的问题很简单,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
却是明夷君先开了口:
“本座虽然看上去和人类很像……但你知道我并不是人类的。”
“知道。”
“你也见过本座的兽形了。”
“见过了。”
“其实严格说来……本座甚至连生灵都不算,我并非从母体中孕育出来,而是从阴阳四时之气中生出来的。”
“阿箸娘子确实是这么说过。”
明夷君望着湛露,眼神里有些困惑,他又问了一遍:
“你刚才说你恋慕我?”
湛露抿紧了嘴唇,轻轻点头。
“就算是这样你也恋慕我?”
湛露再度点头,明夷君的眼神愈加困惑:
“恋慕什么的……是人类的感情啊……本座……不太明白。”
阿露看着他眼神困惑,沉默半晌,才艰难开口:
“我本来……也不明白。”
明夷君稍稍歪了头看她,听她这样说,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她面前,弯了腰,定定看着她,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小声问:
“既然……我们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暂时先当做没有这回事……行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声音就成了细细的耳语,轻轻吹拂在她耳边,带着两分恳求之意。
她还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呢!
他一凑过来,湛露就觉得自己又要没法呼吸,脑子也变得黏糊糊的了,她的面颊越来越烫,自己都受不住了。她不知道要怎么答他,只能点头。
她不点头又能怎么样呢?对他说她有多恋慕他?对他说她可以为他死?
这些在张焕面前可以坦坦白白说出来的话,现在在明夷君的面前,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仅仅是因为害羞……更重要的是因为……
分量太轻。
在他眼中,她命如草芥啊……她不过是食粮,不过是过客,她做出的表白无论多么情深意重,在他面前说出来都仿佛是一场玩笑,就算他并不笑她,她自己也要笑自己了。
就算她此刻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一丝一豪的惊惧或是惋惜。她怎么可能凭借这样的东西打动他啊。
在湛露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她,突然他的瞳孔放大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似的,对她说道:
“本座发现……每次稍微离你近一点儿,你就又要面红了。”
湛露自己知道这件事,但是被他当面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本来就通红的脸涨得更红了,垂下眼眸不肯看他。正当此时,却突然觉得面颊上一凉。
这是……又被他舔了?
明夷君舔过了她的面颊,把头转到她的侧面,含住她的耳垂,在她的耳边低语:
“你这样子看上去很美味……本座……很想吃。本座饿了,本座每次见你这样都很饿……去给本座做饭吧。”
他此时的声音似乎也和平常不同,音调里带着说不清的黏腻,甚至还带有一点委屈。他的声音仿佛千万根羽毛,一起轻抚着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
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尽量冷淡的声音对他说:
“郎君总嫌弃我做的东西不好吃,不如干脆换个有好厨子的地方住。我也不要郎君帮我恢fù味觉了――我此生只怕命该如此,干脆死心得了。郎君觉得怎么样?”
明夷君含着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
“本座看不怎么样。才刚说了恋慕本座,如今就要把我撵走?”
他的尖牙咬得湛露痒痒的,低低喘息了一声:
“郎君不是不爱吃我做的饭?我看这阵子也没什么人出来找郎君,郎君换换地方倒也无所谓。”
“你做的饭……本座确实不爱吃……留在这里……倒也确实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本座目前还不想离开。”
“为什么?”
明夷君的声音黏腻如蜜糖:
“酒很好,你很甜。”
湛露明知道这不是情话,心却还是不听指挥地怦怦乱跳。
明夷君觉察到她心跳的变化,不免更为兴奋,一路向下舔下去,舌尖专注地在她的颈部动脉上下滑动,在身后抱住了她,还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品尝美味佳肴。
他尖尖的牙齿不断在她皮肤上刮动,湛露被他舔得魂儿都要飞了,只觉得可能下一秒钟,他就要一口咬上她的脖子。她挣了两下,可她全身都酥软了,哪里挣脱得开?只好开了口问他:
“郎君不是饿了,想要我去做饭?”
他却把两条手臂又紧了紧:
“不急……别动……让我再尝尝你。你乖乖的……我不咬你……我就是……先尝尝……尝尝……”
明夷君没有别的**,他只有食欲。他的食欲无穷无尽,胜过了人类可能会有的一qiē**,他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生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比起人类来,他要纯粹得多了。
他一边舔舐,一边低低在她耳边说着:
“看见了吗?感觉到了吗?本座不是人类,而是你们口中的怪物。本座无时无刻不想吃掉你,让你成为滋养本座身躯的食料……如果你渴求我的回应,那么你能得到的也只是这样的东西而已……就算是这样,还是恋慕我?嗯?”
他的声音无比甜腻,无比令人迷醉,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仿佛下一秒钟,他就要咬上她的咽喉,撕碎她的躯体。
就算他现在呈现出人类躯体的外形,他仍是如此强健有力。她被他钳制住,几乎不能动,她的喉咙似乎失了语,无法回答他的问话,然而仿佛有个声音在她的身体之中尖声呐喊着回答他:
请撕碎我的身体吧,饮尽我的每一滴血!把我的骨头嚼碎了咽下去!我知道你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爱我,请你来爱我吧!
湛露听到那是从她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那确实是她自己的声音,并不是什么借用了她身体的妖魔。她为自己的渴望而感到恐惧,她几乎害怕了她自己。但是她身体中的那声音比她更诚实,它确实喊出了她真正的愿望,她知道她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死去。
他是在西南地方盘踞的凶兽,那里的人披发文身,尊他为神,而她愿意以身为祀。
他不知道她心中的呼喊,他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因此他还在她耳边细语呢喃,追问着她。
刚才分明是他说要当做这些事情没发生过的……为什么此时又要问她这样的问题?他为什么一定想要知道这些?
他的声音如此让人沉迷。让人想要沉沦进这无边的……
湛露闭上了眼睛。
算了,就这样吧,她不想再挣扎了,她不想再逃脱了。就算是她能从他的手中逃脱,她又要怎么从自己的心里逃脱呢?她明白她此生不会再爱别的人,也不会出嫁了……她认命了。
至于未来的事……就这么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