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舜王准备要多少粮食?”程贾有点不服气,还有多少要多少,你怕是不知道我们新安程氏的厉害。

“这个数!”张顺伸出左手岔开五指,以示程贾。

“五十万石?此事易耳”程贾不由笑道。

“不,是五百万石!”张顺左手用力的往下一砍,斩钉截铁的纠正道。

“啪!”程贾左手一抖,手中却只剩个一个椭圆形的茶舟,却是失手打了茶舟上的茶盏。

程贾不由大惊失色,连忙致歉道:“不意惊扰舜王,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丈夫亦畏雷乎?”张顺知其典故,不由调笑道。

“雷岂有可畏也,畏见真龙耳!”程贾亦笑道,“舜王虽然出身草莽,不意竟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程某虽然蝇营狗苟,追逐名利,心中亦不免被激起一股豪气来。”

“只是此数实在是匪夷所思,我不得不再次确定一次,难道舜王真的准备购买五百万石之数?”

“阁下可知,大运河起于杭州,终于京师,南北三千里,一年亦不过输送粮米四百万石而已!”

“江南至洛阳水陆两千里,难行更甚于大运河,岂可骤然而得也?”

你开什么玩笑,从杭州至京师有大运河沟通,一路上有多少人管理,有多少人参与运输,一年才运四百万石而已。

您老大嘴一张,就让我送五百万石,我有什么本事?

莫说我一个小小的盐商,哪怕如今朝廷动员全国之力,恐怕亦难完成如此宏伟巨任!

张顺不由笑道:“虽有些许艰巨,至少今年应该差不多能完成三百万石!”

“我欲走长江、汉水、唐白河、白河,购买湖广粮食百万石,储存于南阳。”

“走长江、淮河、沙颍河,购买南直隶粮米百万石,屯于禹州。”

“亦可走长江、淮河、沙颍河、贾鲁河至朱仙镇,然后走陆路入洛阳;或可从山东、北直隶走黄河;或可从山西渡河而南;或可从陕西出潼关而东,洛阳亦屯米粟百万石!”

“真不是开玩笑?”程贾再三确认,心中细细思量,张顺这法子虽然粗糙,却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若是真如张顺所言,一年购粮三百万石,其需求仅次于京师重镇,那岂不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

这可远比往这里贩盐挣钱多了,不,盐的钱我要挣,粮的钱我也要挣!

“此其一也,其二豫西群山之中盛产金银铜铁锡等五金,盛产皮毛、药材、木材、玉石等特产,吾欲放开山林,招徕商户开采。”

“其三,洛阳曾为九朝古都,繁华一时。我欲在此地专门辟出一处,一侧专营大宗货物,一侧则做吃喝玩乐之所。”

“其房屋衣着样式专仿盛唐之气象,共谓之曰:大唐不夜城;其吃喝玩乐之所,则谓之:唐宫夜宴。以期招徕天下客商,繁华洛阳经济!”

“这……”程贾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之人。

以往他所见官员,无论清廉、贪婪,还是能臣酷吏,皆耻于谈利,不意舜王却是个例外!

而且舜王所思所想,皆天马行空,超脱众人。什么“大唐不夜城”、什么“唐宫夜宴”听着就很有盛唐气势,亦让人不禁心向往之!

程贾自度身价百万,做一单几十万两的生意,还是手到擒来。

结果自从他见到舜王之后,不由叹为观止,心悦诚服。

他起身拜道:“昔日孔圣人见老子,言: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始吾弗信,今得知矣!”

“程某虽然不才,只要舜王不嫌我愚钝,我愿意为你四处奔走,宣传你的仁德。助你早日龙飞九天,登极大宝!”

啊?你这就要投靠我了?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张顺一脸懵逼。

结果张顺想多了,只听那程贾又继续说道:“程某虽然薄有家资,即便毁家纾难,亦不过九牛一毛,当不得什么!”

“幸好我槐堂程氏,别无他长,略有些铜臭之物。我愿即刻起身,返回徽州歙县,禀报族长,以期动员程氏之力,以助舜王。”

“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我将在一个月内亲率船队,运粮于禹州城。多少我不敢保证,但是至少能有十万石精米。”

这就成了?张顺直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那价格怎么定?槐堂程氏的价格,回头舜王派人商议就成。至于我的价格,舜王随意思就成!”

“好,程先生好气魄!”张顺不由笑道,“既然如此,我若是推迟,倒显得小家子气了。那咱们就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程贾亦伸出手掌,双方便击掌为誓。

你道这程贾为何如此气魄?

原来他来洛阳之前,曾特意拜见了自己的侄子程大功。这两人关系倒也有趣,程大功年龄比程贾整整大了三十岁,而按照族谱的辈分却比他晚了一辈。

见了程贾到来,程大功不由高兴道:“原来是小叔前来,快快请进,不知有何见教!”

听到亦师亦侄的程大功如此称呼自己,程贾不由有几分尴尬。

双方稍作客套,程贾这才进入正题道:“我听闻‘顺贼’猖獗于河洛之间,五省总督陈奇遇、洪承畴不能制,遂成今日之祸!”

“这几日我又听闻其与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人,湖广巡抚唐晖和河南巡抚傅宗龙鏖战于豫中、豫南等地,又复胜之,阵斩河南巡抚傅宗龙,如此早晚必‘祸及’,亦早作打算!”

“打算什么?我听闻如今边地粮价暴涨,山陕商人及其他盐商皆输粮于北,倍利于此,甚至不少人一夜暴富。”

“吾亦入股十余万两,月末当有所得。汝若再蹉跎月余,空落人后矣!”

“以吾之见则不然!”程贾闻言不以为然道,“恩师以外山陕边商之所以胜我两淮内商者,何也?”

“盖盐业为我所制之后,山陕边商又私于北方,倍利于盐,由是得存。”

“如今众商见利忘义,背信于‘顺贼’,此正为雪中送炭之时也,我何不为之,以为两淮盐商开一片新天地载?”

“官家无信,贼人无义。汝若去之,吾恐汝不得返也,其奈家中老母、妻、儿何?”程大功又问道。

“此事若成,利益共享;此事若败,一人独担!”程贾斩钉截铁道。

程大功遂明白程贾之意,他这次亲自前去开辟市场,若是舜王能够接纳他,那么程氏便会迎来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宝;如果事情败露了,他便一人独担通贼之名,而程大功则帮他照顾家中老小。

好个程贾!程大功心中不由暗自点头。他当年之所以肯伸出援助之手,就是看中了他这股一往无前,敢打敢拼的闯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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