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呢?”

“还有什么?”

“王侍郎,恕我们愚钝,实在是想不出。”

师傅们急的都挠头了,王谧也只好指点一二了。

“你们有没有像这样多打制三到五次,看到钢块的颜色彻底稳定了,再把它放凉?”

“打了啊!”有的师傅咬死了不松口,但是,却也有师傅渐渐顿悟:“可是,我们打制的钢块,颜色确实不对。”

“你们看,我们总是打制一两次,见钢块的重量不再变化,便结束了工序。”

“而放凉的钢块就可以看出,颜色并不是那么透亮,和现在这里的钢块,根本就没得比。”

“我想,王侍郎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论钢块的重量会不会再改变,都要按照规矩,反复捶打多次,一则保证钢块的重量不会再改变,二则,还要等到钢块的颜色彻底变得纯净,这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王侍郎,不知道小的说的对不对?”一个看起来年纪最轻的小工匠,脑子却是转的最快的,心眼也活泛。

听了他的话,王谧一个劲的点头,赞道:“就是这个道理。”

“你们一定要注意,打制的次数,绝对不能因为一两次钢块的重量不再变化就停止操作,而是要继续操作,看到钢块的颜色也稳定了,而重量也实在是无法再减少,这才算是制成了一块好钢。”

“这样的钢材,才能制作手枪!”

在王谧的反复讲解之下,粗制的团钢,终于渐渐的转变成了“真钢。”接下来的程序,便走到了打制钢管这一步。

虽然这个年代并没有那种精确的度量单位,但是,工匠们也依然有解决的办法。

现在这个年代,著名的数学家祖冲之也还没有出生,祖冲之是南朝人,没有办法帮助王谧这个数学并不理想的废柴做出更加精确的钢管。

幸亏巧手的工匠们也早就有办法,虽然他们并不掌握计算的方法,但是他们手中有各种各样的模具,用这些模具,足够量产符合王谧要求的钢管。

铁匠铺这边忙活的欢,其他的作坊也不遑多让,王谧在将作坊的小路上轻轻走着,很快就来到了木工的作坊。

“颜师傅,你的木工活做的,真是巧夺天工啊!”

王谧来到他身边,赞许的同时,那目光有透着一股不可思议。

“多谢王侍郎称赞,老奴别的不敢夸口,只是这看家的本领,确实是建康城第一。”

“你就是走遍城里,也找不到比我手艺还好的!”

手艺好!

这手艺确实好啊!

不过,也太好了些。

只见颜师傅拿起一把已经穿凿的相当精致的木柄,吹了一吹,一些细小的木屑便飞散了开来。

“颜师傅,这木柄是做兵器用的,只要大体美观即可,不必特别精致。”

“哦?”

“不需要太好看呐,原来如此,王侍郎怎的不早说?”颜师傅耷拉着眼皮子,口气很不友好的样子。

眼前颜师傅制作的木柄就在他手里攥着,而他的脚边,还有已经制作好的木柄一个。

两个木柄,形制都是一模一样,肉眼几乎找不到任何的不同,这足可以证明颜师傅的能力。

但是木柄上面的花纹,却让王谧头疼。

颜师傅个人能力突出,做事也追求完美,明明王谧交给他的图样上面,木柄的把手部分,没有画任何的花纹,但是,颜师傅却自作主张,在每个木柄上都雕刻了花纹。

虽然纹饰很简单,不过是菊花纹和荷花纹而已,但是,这样简简单单的纹饰,在王谧这里,也是不能允许的!

“颜师傅,我不是质疑你的手艺,我知道你的手艺好,整个建康城都无人能比。但是,这个木柄是要装饰在新型兵器上面的,它可不只是一件装饰,它是要实际操作的,一定要实用!”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这种兵器要和长矛、大刀一样制作量很大,不是几百,也不是几千,必定要上万才行!”

“好家伙!”

“要上万?”

“那我老汉就是做到死,也做不完呐!”颜师傅跳起来,看着手中精致木柄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大约明白王谧是什么意思了。

“也不是每个工匠,都有我老颜的手艺啊!”

“怪不得!”

“怪不得!”

“也罢,王侍郎再多等一刻,老奴再重新做两个就是了。”

王谧点点头,不得不说,颜师傅这个领悟理解的能力,确实很突出了。虽然,他并没有要夸奖他的意思,但是他还是自己领悟出了这一层的含义,并且马上自吹了几句。

王谧对他那些自吹自擂并不感兴趣,但不得不说,颜师傅之后的言语,还是说明,他听懂了王谧的意思。

为什么手枪木柄上不能装饰花纹,只能用平纹的,那都是因为要保持兵器制式的一致性。

手枪是用来打仗的,不是用来表现工匠们的巧思的,它也不似那些专门用来收藏的刀箭,可以做上专属于个人的记号。

越是简单,才越是能够提高效率。

颜师傅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等王谧吩咐,便把已经做好的两把精致的木柄当场毁掉了。

看来,今天来到这里做些检查是对的,很多时候,看似简单的工作,在从没有接触过他的人眼里,也会生出各种枝杈。

以至于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表面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东西,实际上,也可以根本就是截然不同,毫无关联的两种东西。

“你这几天就一直在忙这些事情吗?”

直到视察过了木工作坊后,沈蒜子才终于开口说话,给沉浸在愉悦劳动氛围中的王谧,难得的,带来了一丝清冷的气息。

“是啊,你是觉得,这些事情没意思吗?”

不是打铁,就是削木头,到处都脏兮兮,臭烘烘的,就算沈蒜子夸口,她也终究还是个小娘子,受不了这些都很正常。

“我可没这么说,我觉得很有意思。”

沈蒜子是个坦率的人,她几乎从不说谎,王谧确实有眼光,第一次出远门,就把她带到了热热闹闹的将作坊,正合了她的心意。

将作坊中虽然忙乱,但却没有太多的危险,身着男装的沈蒜子在坊里行走,活动特别自如。

偶尔有工匠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也不过是把她当成了哪家的俊秀郎君,多看两眼而已。

王谧专注打铁的时候,沈蒜子却早就溜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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