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龙符的眉头一皱,看向了临朐城南,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用手一指:“通过大岘之后,如果想要立足于临朐,那水源是第一位的,当年蜀汉丞相诸葛亮北伐,派参军马谡守街亭,最后被魏军所破,就是因为马谡不懂兵法,生搬硬套,自以为可以临高而击,于是率军上山,却被敌军切断水源,最后大败。这说明了对于大军来说,不管战场之上胜负如何,起码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得先确保水源和粮道不出问题,那么,出了大岘山,全军直逼临朐,首要任务,就是夺取临朐城南的水源——就是这里,巨蔑水!”
刘钟跟着点头道:“不错,就是这样,临朐城是平原大城,但是城南的大河只有这条巨蔑水,北伐大军有五六万之众,每天的水份消耗,非大河不可。在大岘山中,水量丰富,这些不是问题,但出山之后,临朐城南的大河只有这么一处,如果是燕军阻水为营,或者是干脆污染水源,投毒其中,那我军缺水,就会陷入非常不利的状况,慕容超如果敢跟我们在临朐决战,必然会先行控制水源。”
蒯恩眨了眨仅剩的一只独眼:“可是,他们难道不能提前扎营巨蔑水吗,为何要等我军到了之后才去占据?”
朱龄石笑道:“因为之前大帅就分析过,慕容超的目的可不是简单地击败或者阻止我们,不然他干脆重兵防守穆陵关,甚至兵出大岘,在山南州郡沂水一带就阻水为营,不是更好吗?让我们进临朐再打就是想一举吃掉我们,如果早占水源,那我们就不会轻易进兵,会在大岘山北一带扎营展开,慢慢推进,这不符合他的目的,诱我们去临朐,然后断水断粮,以逸待劳,等过几天我军锐气下降,缺水缺粮时,再一举消灭,这才是他的计划,所以,他会等到我军全军急出临朐时,才会去阻水。”
蒯恩恍然大悟:“奶奶的,这小子毒计不少哪。”
刘裕叹了口气:“我想到了上次阿寿他们出兵西蜀,一向不知兵的蜀军也是用了类似的战法,先是诱我军深入,再前出黄虎,阻水为营,我军前进不得,强攻无果,最后就是在炎夏之时瘟疫流行,甚至有可能这个疫病,是敌军在水源中下毒所致,最后只能狼狈而退,这次有黑袍这样的阴谋家在对面,我想,他们很可能会用同样的战法,所以,快敌一步,抢占水源,是重中之重。猛龙,如果阿寿能迅速拿下穆陵关,我需要你带着两千轻骑,星夜兼程,直取巨蔑水,无论如何,不能让燕军扎营,或者是在水中下毒,你现在是我这里最好的骑将,这个任务,你能完成吗?”
孟龙符哈哈一笑:“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大帅放心,猛龙必不辱使命。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大军的水源出问题!”
刘裕点了点头,从一边的令箭盒里拿出一枚令箭,递向了孟龙符:“东海郡守,建威将军孟龙符,现在升你为车骑将军府参军,加龙骧将军号,领我北府骑兵两千,两天内出发,务必在五天之内,赶到穆陵关下,若是刘敬宣等人顺利得手,你们就迅速通过大岘山,直取巨蔑水,一路之上不许恋战,若是遇到敌军大队骑兵就分散游击,目标只有一个,不让燕军控制水原或者是在水中投毒!”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还有一点,就是要让鲁南的燕国军民全都知道,刘裕来了,来报犯我大晋,杀我军民的大仇了!犯我大晋者,虽远必诛,我刘裕说到做到!”
孟龙符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上前接过了令箭,沉声道:“得令!”
刘裕回头看了一眼刘钟,沉声道:“刘钟,你到时候带上诸葛黎民部下所有的骑兵,加上你这次出发时所带的两百中军骑兵,到时候随猛龙一起行动。注意,如果燕军大队骑兵来战,不要硬拼,游击便是,只要拖得三到四天,我大军必至!”
刘钟笑道:“谨遵大帅军令。”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周围的众将:“诸位,马上回去准备,水军这里的船队已经准备完毕,我们这里的两万大军,两天内上船出发,七天内会合彭城一带的前军,抵达大岘关下,十天之内,我会带大家踏上青州的土地,这一次,不见黄河,不破南燕,誓不还乡!”
所有人全都以拳按胸,齐声应诺:“不破南燕,誓不还乡!”
广陵城外,邗沟旁,一处小丘上,一个全身裹在斗蓬中的身影,脸上戴着一副毫无生气的青铜面具,看着那邗沟之中,千帆竞渡,在两岸的士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向北开去的船队,以前夹河两岸,快速前行的步兵,绵延数十里,一路向北,眼中光芒闪闪,冷冷地说道:“还真是动真格的北伐啊。”
陶渊明一袭青衫,面带微笑:“只是,刘裕难道真的以为,就靠这几万步兵,就可以灭了拥兵几十万的南燕?我刚刚从那里过来,对南燕的实力非常清楚,他们的骑兵都比刘裕的整个大军都多,这可怎么打?步骑相较,孰优孰劣,连我都清楚,刘裕难道会不知道吗?”
斗蓬客轻轻地“哦”了一声:“那你的意思是?”
陶渊明笑道:“我看,刘裕就是因为以前牛皮吹上天,说什么有他在,江北无忧,但是这次给南燕打得太难看了,加上我暗中散布的流言,整个江北振动,可以说,他已经失信于江北移民。如果不作出一个强硬的姿态,率军北伐做做样子,那以后连江北都控制不住了。南燕抢他一次,他回头打打大岘山南的州郡,以作报复,等找回了面子之后,再通过慕容兰跟慕容超讲和。反正南燕这次的行动,也是慕容超巩固权力,立威之举,最后两边互相作作交易,各让一步,各取所需,岂不是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