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心情很好,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了,整个京口的英雄好汉,这回都在他面前竖起了大姆指,这可比前几年单纯靠着拳脚功夫压倒了众人,更让他高兴,一碗接一碗,一直喝到烂醉如泥,他甚至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家。

几声叫唤之声把刘裕从梦中带回到了现实,他一下子坐起了身,天光已经大亮,外面的农田里,乡亲们耕作时所唱的歌谣飘进了他的耳中。

萧文寿和两个弟弟的笑脸则在他的面前晃动着,刘裕连忙转坐为跪,对着母亲行起了礼:“娘,孩儿给您行礼了。”

萧文寿笑着扶起了刘裕:“大郎,别这样,你给咱们京口争了脸,也给咱老刘家争了口气,你爹一定会很高兴的。”

一边的刘道怜一边抹着鼻涕,一边说道:“是啊,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昨天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说是谢谢你为我们打的这场擂台,大哥,这下子咱们半年都不愁吃穿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是装着不在意的样子,看着刘道规,问道:“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刘道规笑道:“是刘穆之雇了辆车把你运回来的,大哥,你太沉了,那死胖子扛不动啊。”

刘裕哈哈一笑:“那倒是,他哪有这个本事。不过,这从京口镇到这里,只怕要上百钱的车钱吧,他哪儿来的?难道是…………”

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变,连忙向着自己的怀里摸去,不管怎么说,卖草鞋的那一百多钱,他是绝对舍不得用来雇车的。

萧文寿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大郎,是临江仙的高掌柜用他们店里采办的大车运你回来的,不要钱!你这一百五十六钱,娘已经存好了,以后就给你娶媳妇用。”

刘裕的心一下子放回到了地上,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孩儿还没什么出息,娶媳妇的事情太早了,先把娘侍奉好,再把道怜和道规拉扯大,然后再考虑这个娶媳妇的事。”

萧文寿皱了皱眉头:“大郎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成亲的年龄,这个事情以前娘不提,就是因为你还没做出什么大事,让京口人服气!”

“娘怕没什么好姑娘家肯跟你结这亲事,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这回你大涨了咱们京口人的志气,有三个媒婆都主动找上了门,要给你说这亲事呢。”

刘裕摇了摇头:“娘,咱们家还很穷,要是娶媳妇,只怕会让您老人家和两位弟弟吃苦,这个事情暂缓的好,等我再有点成就,做出些大事,再娶媳妇吧。”

萧文寿叹了口气:“咱们刘家的家道中落,你爹走的早,也没留下什么人脉,你就是当这个里正,也是靠着拳脚功夫,而不是人脉。”

“现在这世道,有钱有势的人家就是代代有权势,而穷人则没有出头翻身的机会,难道你还想着再去拼什么富贵吗?”

刘裕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外面却是响起了一个尖细拉长的声音:“请问,刘里正在家吗?”

刘裕的脸色一变,这个声音他已经很耳熟了,这几天多次听到过,他从床上一跃而下,穿着单衣,三步并两步地冲出了门。

只见土墙柴门之外,刁毛毕恭毕敬地垂首而立,后面跟着两三个家奴,牵着一匹驴子,上面驮着两个米袋,还有一串风干了的咸鱼与鸡鸭。

刘裕看着刁毛,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

刁毛恭声道:“刘里正,您可是这京口的名人啊,大大地有名,要打听您的住处,并不是难事。再说了,您的家在何处,那户籍上不是写得清楚嘛。”

刘裕冷冷地说道:“那你今天找上我家,是何用意?是刁刺史让你来找我报仇,或者是找我麻烦的吗?”

刁毛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刘里正,您误会了,刁刺史他对您可是赞不绝口啊。他说,来京口前,并不知此地的规矩,对本地的民众有些冒犯,是他的失误。”

“今天,他特地派小人前来,向刘里正赔个不是,顺便奉上这些薄礼,聊表心意。”

刁毛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家奴把驴子上的几袋米粮与鱼干,鸡鸭拿下,正准备走进刘家的院子,却听到刘裕的声音冷冷响起:“且慢,刁家院,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刁毛的脸色一变:“刘里正,请不要误会,这真的是刁刺史的一点心意,是您教会了他,在这京口要讲京口的规矩,所以,这是一点谢意罢了。”

刘道怜在后面痴痴地说道:“大哥,有好吃的就收呗,别人送的我们不都是收下了嘛。”

刘裕的脸色一沉,回头对着刘道怜厉声道:“你懂什么,大哥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这一下他说的比较狠,吓得刘道怜连忙捂住了嘴,不敢再吱声。

刘裕心中暗道,这刁逵前踞后恭,昨天给自己教训成那样,今天居然派刁毛过来送礼,难道是想要收买拉拢自己吗?可就想靠着这点东西就拉拢,那也未必太寒酸了点,那他这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呢?

刘裕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不收,看看刁逵接下来的行动再说,他看着刁毛,正色道:“刁家院,请转告刁刺史,无功不受禄,他的好意我刘裕心领了,只是这礼物,断不能收。还请谅解。”

刁毛叹了口气:“刘里正,我家主公说了,要是我没办法把这东西送到您手里,回就打断我的狗腿,您就不能体谅一下小人吗?”

刘裕微微一笑:“那是你们刁家的事情,与我并没有关系。刁家院,昨天我喝了太多的酒,这会儿有点头晕,没有别的事的话,就暂且别过了!”

他说着,向刁毛一拱手,转身就要走。刁毛突然在后面叫道:“刘里正,且慢,今天如果你不肯收下这些礼物,也就罢了,不过,刁刺史还有公事要小人转达,请你准备一下,现在跟小人去刺史府,接受刺史的差遣。”

刘裕转过了身,眼中冷芒一闪:“差遣?什么差遣?”

刁毛的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刘里正一去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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