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阮守超的话,一干小伙伴们都附和起来:

“是啊,我老爸天天叫我去接他的班,管那些加油站,我烦都烦死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做这些老掉牙的东西,真是瞎了我的眼。”

“当年我老爸花一大笔钱让我去留学,现在又让我回来接他的摊子。他当年凭着小学文化就能搞出来的东西,让我去接班,不是浪费吗?”

这些富二代虽然知道冯啸辰的名气,但都没觉得在冯啸辰面前说话需要有什么忌讳。此前向冯啸辰敬酒只是一种礼貌,但要说冯啸辰随便放放王八之气,大家就会纳头便拜,那就省省吧,他们可比当年的王瑞东要傲气得多的。

冯啸辰虽然多年身居高位,但一直都没有脱离过基层,与80后的年轻人也有不少交往,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思维方式。顺便说一句,穿越之前的冯啸辰自己就是一个80后,与眼前这帮人算是同一代,相互之间反而是更有默契的。听罢众人的鼓噪,他笑着问道:“各位的意思我大致听明白了,不过,你们不想接父母的班,那么你们想做什么呢?”

几个人互相看看,似乎是在犹豫由谁先开口。最后,还是姚富杰先说了:

“冯叔,你是知道的,我爸开的是轴承销售公司,他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对轴承有着天然的敏感,什么样的轴承他只要看过一眼,具体参数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的,还有哪家企业需要什么样的轴承,他只要和人家接触过,也能记住。我没有这样的本事,也不喜欢记这些东西。这些年,为了让我背下这些轴承参数的事情,我们没少干仗。可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我就是不喜欢这东西,他能怎么办呢?”

冯啸辰点点头,表示对姚富杰非常理解。姚伟强是个怪胎,明明文化水平不高,但涉及到轴承的事情,就有非凡的悟性。冯啸辰曾与姚伟强探讨过这个问题,问他有什么诀窍。姚伟强吭哧了半天,最后只说是逼出来的,要想做成生意,记不住这些东西不行,天长日久,慢慢就记住了。

姚富杰没有这样的压力,估计也没得到姚伟强在这方面的遗传,非要让他去记住各种轴承的参数,无异于赶鸭子上架。虽说当轴承经销公司的老板也并不一定要记住这些东西,但如果你生性就不喜欢这个行业,非要逼着你去做,也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从小被我爸爸逼着背这些东西,实在是扛不过去了,就自己做了一个程序,来归纳这些轴承的特点,把这些轴承分成类,再把公司里的客户也分成类。结果你猜怎么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姚富杰一扫刚才的颓唐神色,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怎么样了?”冯啸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做出了十几个轴承采购的模型,把公司的老客户基本上都涵盖进去了。我让公司给他们寄报价单的时候,不用完全寄,只需要根据每家公司的特点寄对应的产品就够了。试了几个月以后,客户反映非常好,说原来寄去的报价单一大半都是没用的,他们看得头疼。现在的报价单上正好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非常满意。”

“这个倒是有点意思。”冯啸辰听出了一些眉目,点头赞道。根据客户的具体情况来寄报价单,这也是一个很常规的操作了。但如果客户的数量很多,要准确地识别出客户的特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姚富杰的贡献,在于他把这种识别工作交给计算机去完成了,这的确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

得到冯啸辰的夸奖,姚富杰更来劲了,他说:“后来,我去找了包成明叔叔,他手里有一个非常大的数据库,记录了全国几百万家企业的资料,我现在正在对这些资料做分析,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一些名堂来。”

“你是说,你的兴趣是在分析数据上?”冯啸辰问。

姚富杰说:“我做的可不是简单的分析数据,我做的这种工作,现在在国外特别流行,叫做Data_mining,翻译过来就是数据挖掘。它和传统的统计分析不是一回事,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是针对海量数据的分析,所有的分析模型都是通过机器学习完成的。”

冯啸辰哑然失笑了,数据挖掘技术时下在国内还不太受到重视,但国外的确已经应用得非常广泛了。再过十几年,这种技术会以一个更接地气的名字在国内出现,并且迅速泛滥成灾,许多互联网公司都以应用这种技术为荣。这个更接地气的名字,就是“大数据”。

大数据分析其实并没有什么神秘的,不过就是在海量的数据中寻找相似的模式。由于数据量极大,可能存在的模式也数不胜数,靠人力去识别这些模式是不可能的,只能通过计算机来自动识别,这其中就涉及到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神经网络之类的知识。对于外行来说,这些知识是非常玄妙的,但对于内行而言,不过就是一些套路而已。

大数据分析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在营销中,通过大数据分析,能够在海量数据中找到不同的用户行为模式,可以对用户进行精准营销,从而有效地提高营销效率、降低营销成本。在生产上,大数据分析能够优化生产调度,及时发现生产中的问题,识别故障,是实现智能生产的重要前提。

当然,在后世,有许多打着大数据分析旗号的研究,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大数据分析,而只是传统统计分析方法在海量数据库中的应用,使用的依然是求均值、求方差、解线性回归之类的传统算法,并没有进行模式识别的能力。这种所谓的大数据分析大行其道,倒让真正的大数据分析被人误解了。

“富杰,你在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怎么会做Data_mining?”冯啸辰好奇地问。

姚富杰说:“我学的是工业自动化,不过我更喜欢的是数学和计算机,在大学里选修了这方面的课程。我还有几个计算机系的朋友,他们在这方面的能力更强。我说的那些模型就是他们帮忙做出来的,光靠我一个人可搞不出来。”

“这么说,你的理想就是开一家专门做数据挖掘的公司?”冯啸辰试探着问道。姚富杰说了这么老半天,当然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姚富杰反问道:“冯叔叔,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冯啸辰不假思索地答道。开玩笑,数据挖掘也算是面向21世纪的朝阳产业之一了,看看后世那些搞大数据的何其风光。姚富杰和他的那几位朋友如果能够从现在就开始进入这个领域,熬上十几年,等到大数据业务全面开花的时候,他们差不多可以算是业界权威了,那是可以参加西湖论剑的好不好?

姚富杰面有喜色,说:“这么说,冯叔是支持我的?”

“这个可不好说。”冯啸辰故意装出一些为难的样子。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爸爸是什么想法呀。我如果支持你,而你爸爸却反对,以后我见了你爸爸,他还不是找我的麻烦?”

“不会的,我爸爸肯定听冯叔的,只要冯叔你支持我,我爸爸想反对也没办法了。”姚富杰说,他可不傻,知道父亲姚伟强与冯啸辰之间是什么关系,别人的话姚伟强或许不会听,冯啸辰如果发了话,姚伟强是肯定会听的,而且是心悦诚服地接受。

“对啊,对啊,我爸也是这样的,只要冯叔支持我,我爸肯定不敢说什么的。”阮守超也跟着说道。

“那么,守超,你想做的又是什么呢?”冯啸辰问。

阮守超说:“我想做芯片设计。我们全福公司做化工设备,里面用的工业控制芯片都是进口的。一套控制电路的价钱,比我们做一个大容器还贵。我爸他们辛辛苦苦做一套设备,不如人家轻轻松松卖几片芯片赚的钱多。我打算自己开一家芯片设计公司,专门做工业控制芯片。”

“你有这方面的资源吗?”

“当然有,我也约了一批同学,准备在浦江开业呢。”

“那么,你们各位呢?”冯啸辰又把头转向了其他人,他现在不敢小瞧这帮孩子了,决定把他们的志向都听完了再说。

有了姚富杰和阮守超开头,其他的年轻人也都不再忸怩,一个个说起了自己的志向:

“我打算搞个网站,专门给卡车配货,现在这种配货的方式太落后了!”

“我也想做网站,搞电子商务。”

“我想做软件!”

“我想去拍电影……”

大家越说越热闹。也许这是第一次有长辈愿意认真听他们说自己的理想,他们都来了情绪,围着冯啸辰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自己的打算,冯啸辰想不听都不行。这些人中间,有的对于未来想做的事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掌握的信息比较多,思路也基本靠谱;有的则只是一时兴起,自己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劲了,于是面红耳赤地闭了嘴,只是冲着冯啸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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