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瑞仓这一卖萌,众人都哄笑起来了。祁瑞仓除了思想上有些激进之外,其他方面还是无可挑剔的,与同学们的关系也非常好。他能够低下头来向王振斌、谢克力化缘,就说明他是真的全身心代入了自己的角色,而不是惺惺作态地摆他芝加哥大学博士的谱。

王振斌用手指了指冯啸辰,道:“瑞仓,你放着名正言顺的榆北振兴工作小组副组长不去求,找我和小谢干什么?国家给榆北的政策,都在小冯那里,有钱没钱,他是最清楚的。”

祁瑞仓大摇其头,道:“找老幺没啥用。我知道,他手上那点钱,早就填到各个坑里去了。榆北需要的资金远不是振兴小组带来的那么一点钱够用的,现在榆北市下属各委办局的主要工作都是去找资金、拉项目,我这个招商局副局长,总也得有所表示吧。”

于蕊惊讶道:“这么说,现在榆北很有活力啊。我记得上次去榆北的时候,感觉还有些死气沉沉的呢。”

祁瑞仓笑道:“这要归功于我们冯副组长啊,他在榆重做试点,找了一堆关系户过来,把榆重的车间、食堂、招待所什么的都给并购了,扎扎实实地做出了成绩,工人领到了足额的工资。其他厂子的干部职工一看,全都眼红了,都找市政府去请愿。原先他们堵市政府的门,是要市政府给他们发工资,现在变了,是让市政府帮他们招商。

还有,年前国家纪检把榆北各部门扫荡了一遍,差不多是全市大换血,从外地调来的那些干部观念新,作风也正,都是干实事的,所以地方上也就有了活力了。”

“这么说,老幺快要调回来了?”谢克力笑呵呵地对冯啸辰问道。

冯啸辰去榆北,原本就带着接受考验的任务的,如果榆北的工作有了明显的起色,他就要结束借调,返回装备公司来接替罗翔飞的职务了。罗翔飞今年已经是奔70岁的人了,早过了退休年龄,就等着冯啸辰能够接班,所以冯啸辰也不可能在榆北长久地呆下去。这件事,也算是公开的秘密,同学之间都是很清楚的。

冯啸辰倒也不隐瞒,点点头道:“组织部已经找我谈过话了,大概下个月任命吧。”

“当浮一大白!”王振斌举起手里的咖啡杯,大声地说道,“小冯是咱们班最小的,却是进步最快的,值得祝贺。”

众人一起鼓噪起来:

“没错没错,老幺,升职之后得请大家好好吃一顿吧?”

“小冯,我一直都很看好你的!”

“啸辰,以后可得提携提携我们这些老同学哦!”

冯啸辰满脸微笑,接受着同学们的祝贺和恭维。他能够这么年轻就接替罗翔飞成为装备公司的总经理,得益于罗翔飞、孟凡泽等老一代的扶植,也得益于他的超前智慧,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一直都心无旁骛地在为国家的进步做贡献。一个人用心做的事情,平常似乎没人关注,但其实领导都是看在眼里的,能够提拔起来的,没几个是庸才。

一通打闹过后,大家继续聊起了一些具体的事情。王振斌、谢克力都向祁瑞仓透露了一些内部消息,下一步就需要祁瑞仓自己去“跑部钱进”了。于蕊此前在榆北搞了一个妇女创业项目,帮助一批下岗女工成立家政公司,从事家政服务,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她也因此而受到了领导的特别表扬。这一次,她向祁瑞仓表示要再去一趟榆北,把上一次的项目再进行扩大推广,这当然也是会伴随着一些资金支持的。

丁士宽是个学者,没啥现成的资源可以用来帮助祁瑞仓,不过他表示愿意到榆北去做些考察调研,争取写几份对榆北有利的内参递到上层去,这也算是一种帮助了。

至于冯啸辰,就更不用说了。他即便是卸任了振兴小组副组长的职务,榆北的兴衰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仍然是与他的政绩、声誉相联系的,他不可能不关注。他向祁瑞仓承诺,等回到装备公司之后,会组织一些装备企业去与榆北的困难企业“结对子”,通过技术扶持、项目分包等方式,让这些困难企业起死回生。

大家一直聊到尽兴,这才起身离席,各回各家。王振斌和于蕊都已经是能够享受公车接送待遇的人了,便分别承担了送谢克力、祁瑞仓回家的任务。丁士宽则坐上冯啸辰的私人切诺基,为了不过分刺激别人的脆弱心脏,冯啸辰的这辆私车挂着一个“从企业借用”的名义,其实是他自己掏钱买的。时下官员找下属企业“借车”也是一种流行时弊,其中的槽点就不必追究了。

“这车真不错。”丁士宽坐在副驾位子上,摸摸坐椅的皮革,又摸摸控制台,啧啧连声。

冯啸辰开着车,笑呵呵地说道:“老丁,你一个知名学者,出门坐过的豪车也不少了吧?我这么一辆廉价越野车,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丁士宽摇头道:“那可不一样。我坐过的奔驰、奥迪,都是公车,而你这辆是私车。我跟你说,我一直都想自己买辆车,可跟你嫂子一说,她当即就翻脸了,说家里还得存钱准备集资建房呢,一辆车十几万,都够一套房子的钱了。”

冯啸辰哑然失笑了,90年代中期,国家开始逐步取消福利分房,各单位纷纷推出集资建房的政策,其实不过是福利分房的另一种形式罢了。这个年代,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有十万元就能够到手,而一辆车却要十几万,除非是极端的汽车发烧友,否则谁舍得去买车?考虑到20年后一辆豪车的价值在京城连一个卫生间都买不起,在当年买车就更显得傻瓜了。

“怎么,老丁,手头有点紧张吗?”冯啸辰关心地问道。

丁士宽道:“那倒不至于,我平时出去做些讲座,一次也有好几百。你嫂子在外企工作,工资好几千,我也算是提前实现四化的人了。当然了,跟你小冯没法比,我听说,你现在起码是千万富翁了吧?”

冯啸辰的产业当然是瞒不住有心人的,同学之间就更不用说了。听到丁士宽的询问,冯啸辰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笑着说道:“老丁,你如果想要赚钱,也不难啊。你去办个厂子,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保证你能光明正大地赚上几十万。”

“免了免了,我现在这样挺好。”丁士宽连忙拒绝,说道:“我这个人对金钱没啥特别的兴趣,小富即安,钱够花就行了。我的兴趣还是在学术上,中国现在正处在一个激烈变革的时代,值得研究的课题实在是太多了,我每天都发愁自己时间不够用呢。”

“这么说,你觉得像老祁那样到地方上去当招商局长是浪费时间了?”冯啸辰问。

“这倒不是。”丁士宽道,“我觉得这样挺有价值的,你不觉得老祁现在比刚回国的时候稳重多了吗?他居然会去部委化缘了。”

“哈哈,的确是让人大跌眼镜啊。”冯啸辰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随后又说道:“老丁,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个地方去做点实际工作,接接地气?”

丁士宽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小冯,你希望我做什么吗?”

冯啸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今天你分析国企陷入困境的原因,这几条原因归纳得非常好。第一条说国企承担了改革的成本,这已经是过去时了,我们不必再说。第二条说国企负担重,计委、财政部等部门也已经在着手解决,要推行全面的社会保障体系。现在最关键的是第三条,那就是国企经营机制转换的问题,这个问题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千头万绪,困难重重。”

“沈老师最近也一直都在做国企改革方面的研究。”丁士宽道。他说的沈老师,是指冯啸辰的研究生导师沈荣儒,这是国家智囊一级的人物,这几年在国企改革方面发表了不少真知灼见。

冯啸辰道:“我经常和沈老师探讨这些问题,我在榆北的工作,也得到了沈老师很多指导。不过,沈老师毕竟年事已高,不适合扎到企业里去进行深入的研究,我倒是觉得,你是比较适合这个角色的。”

丁士宽严肃地说道:“我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有付诸实施。你是希望我做什么呢?”

冯啸辰道:“国家经贸委正准备选一些企业搞转变经营机制的试点,重点是建立起人员能进能出、职务能上能下、报酬能高能低、产品优胜劣汰、销售完全适应市场的全面的激励机制。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企业从管理手段到思想观念的全面转换,这需要有人对企业进行指导,同时也是进行监督。我想来想去,觉得老丁你是最合适做这件事的。”

“哈哈,你用自己同学用顺手了是不是?”丁士宽笑了起来,“老祁堂堂一个芝大博士,被你弄去当了个招商局长。现在你又打上我的主意了。不过,你这个主意我倒是喜欢,你说说看,准备让我去哪家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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