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
陈和平刚刚走进医馆,医馆里面两三个人就围了上来。
三个男人,年龄大一点的三十三岁,小一点的和方乐年龄差不多。
“陈老,求求您,救救我妈吧。”
年龄大一点的男人,说着话就已经要给陈和平跪下了。
“快起来吧。”
陈和平急忙扶住男人:“既然来了,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来,把患者抬到床上,说说情况吧。”
另外两个人急忙抬着患者到了边上的检查床上,年龄大的男人给陈和平说着情况。
“我母亲是半年前突发脑溢血,然后半身不遂,医院那边要求我们做手术,可手术费实在是太贵了,我们是四处打听,听说陈老您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求求您。”
“华佗在世,扁鹊重生我是万万不敢当的。”
陈和平走到患者边上,道:“我看不好的患者同样很多,我先看看情况,尽力而为。”
“谢谢陈老。”
陈和平走到患者边上的时候,方乐和陈进社也到了边上。
患者六十五六岁的样子,口嘴?斜,留着口水,卷缩在一块,衣服也穿的比较抠,不过看上去却骨瘦如柴。
“是感觉到冷吗?”
陈和平伸手检查患者的手足,手足厥冷。
“是,一直打哆嗦,看着好像是冷,可又不能说话。”
陈和平点了点头,然后拉了凳子在边上坐下,给患者诊脉。
“中风证。”
做过检查,陈和平站起身来,问:“这么长时间,还找过别的医生吗?”
“找过。”
患者的大儿子道:“这半年,我们是四处求医,每打听到医生,都是拉着车,带着我妈去登门求医,药也吃了不少了,可就是不见好。”
患者的儿子说话的时候,方乐顺便向门口看了一眼,门口放着一辆板车,板车上铺着被褥,原来兄弟三人是一路用板车拉着母亲步行而来的。
一般到了这种境地,肯定都是麻烦人的次数不少了,要不然,这个时候不说私家车,拖拉机之类的还是能叫的到的。
“之前的方子带了吗?”陈和平问。
“带了。”
患者的长子急忙从背着的布包里面拿出药方。
“祛风化痰?”
陈和平看着几个方子,眉头就皱了一下。
像患者这种情况,没钱动手术,家里人又不放弃,这年月看中医是最常见的情况,患者的长子拿出的几个方子也都是中医处方。
除了有的完全没有诊断清楚之外,其中一两个方剂在陈和平看来还是对症的,祛风化痰,刚才陈和平也是这么想的。
一般来说,中风证,患者必然是体内先虚,外邪由外入内,内邪由内向外,闭塞脏腑经络气机就会出现突然昏倒、口眼歪斜或者半身不遂,周身抽搐等症状。
在中医中,中风有外风和内风之分,外风因感受外邪(风邪)所致,在《伤寒论》名曰中风又称桂枝汤证。内风属内伤病证,又称脑卒中,卒中等。
也就是外邪由外入内,内邪由内向外。
中医将外邪分为风、寒、暑、湿、燥、热(火)六种,合称为“六淫”。
而风邪则被称之为“六淫”之首。
《黄帝内经》就有“风为百病之长”的说法。
这个风邪,指的也并非是确指的“风”,不是说吹了风,那就是风邪,而是一种特性。
在六邪之中,风邪的特性是善走,就像是四季皆有风的产生,它无所不在,流动不居,善行数变,有升发向上、向外促使腠理(肌肤)疏泄张开、易袭阳位等特性。
所以面对中风患者,祛风化痰是最常见的方法。
可前医用过祛风化痰的法子,却没有奏效,这就让陈和平有点疑惑了。
“方医生也看看吧。”
陈和平把手中的方剂递给方乐。
方乐细细看过,边上的陈进社伸手把方子要了过去。
“方医生怎么看?”
陈和平问。
“一般来说,此类患者必然是体内先虚,从患者的情况来看,病了已经有半年了,阳气日衰,少阴寒化,从而四肢厥冷,阴寒内盛,阴虚水泛”
方乐缓缓道:“从脉证来看,把此证当作中风治之,倒也没错,可祛风化痰之法没有效果,是不是可以从专注先天真阳衰损下手?”
“方医生的意思是扶正?”
陈和平问。
陈和平毕竟已经六十来岁了,方乐的话说的委婉,陈和平还是听的明白的。
“不错。”
方乐道:“要知道,人之所以奉生,主要在先天真气,患者阳气日衰,哪怕使用祛风化痰之法,患者体内正气不足,又如何能够驱赶风邪,如果扶其真元,以自身真元抗衡风邪,内外两邪都不足为惧。”
“扶其真元?”
陈进社这会儿也看过了方剂:“方医生,那内外两邪就不予考虑?”
“怎么能说不予考虑呢,还记得我最初说的吗,此类病症,必然是体内先虚,然后才有内外两邪,如果体内不虚,那么内外两邪又如何立足?”
方乐道:“扶其真元,内外两邪没有容身之地,看上去没有治邪,然而事实上却已经治邪,看上去没有治风,然而事实上却已经祛风,倘若继续祛风化痰,而不扶阳,那么必然会造成真阳脱绝的危险,为什么,正是因为正虚而邪始生。”
陈和平微微沉吟:“今天听方医生这么一番说法,真是让人茅塞顿开,既然如此,还请方医生拟方。”
方乐没有推脱,走到边上就就诊桌前面写了方剂,然后拿过来递给陈和平。
“四逆汤并真武汤加减?”
陈和平看着方剂,组方配伍陈和平是看的懂的,可剂量?
不仅仅是陈和平,就是凑在陈和平边上看的陈进社也愣了一下。
附子:130克。
那天在市中心医院,陈和平才听李希文说,他们方医生人送外号方附子,附子的最大剂量用到过200克,这才过了几天,方乐这边就开了130克的附子。
虽然和200克比起来,差距还很大,可这么大剂量,对于大多数医生而言,那都是相当可怕的剂量了。
“患者已经少阴寒化,阴寒内盛,阴虚水泛,所以必须回阳救逆,化气行水,坚持以扶阳为本,剂量必须足。”
方乐解释道。
“按照此方,去准备吧。”
陈和平毕竟是民间名医,行医几十年,见识和胆魄还是有的,他知道方乐说的有道理,把方子递给儿子陈进社,然后对患者的三个儿子交代道:“你们的母亲就在这儿用药,我们随时观察,等到病情稳定再说。”
“谢谢陈老,谢谢方医生。”
患者的三个儿子急忙道谢,他们刚才听到陈和平对方乐的称呼了。
虽然方乐年轻,和陈和平都如此重视,他们作为外行,就更不乱掺和了。
不得不再次感慨,这个时候的患者和患者家属还真的是很好交流和相处的。
“麻烦陈老准备一下酒精。”
等陈进社出去准备,方乐又对陈和平说道。
陈和平走到边上,拿了酒精过来,就见方乐伸手在胸前一抹,手中就多了一根明晃晃的金针。
看到方乐拿出金针,陈和平的瞳孔就是一缩。
越是行家,越是清楚金针的操作难度。
中医里面的长针,七寸针就不是一般人能施展的,更别说比银针质地还要软的金针。
方乐没吭声,而是仔细的给金针消毒,然后又给患者的眼角消毒。
等消过毒,方乐手腕一抖,金针就扎进了患者的眼角,然后缓缓往进走,边上陈和平嘴巴微张,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在西京医院的那一幕,如今在陈和平面前上演。
陈和平也算是民间名医了,可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施针。
随着方乐的金针不断往进走,陈和平的心都禁不住提到了嗓子眼了。
金针一进一出,就有浓黑色血液顺着患者眼角渗出。
因为患者病了已经有半年,血液的颜色要比程云海母亲的颜色更深。
陈和平急忙上前,帮着方乐处理,而方乐则开始另一只眼睛。
金针进的时候很慢,出的时候也很慢。
等方乐收了金针,陈进社刚刚从外面进来,看到患者眼角渗出的黑血,陈进社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方医生刚才针灸了?”
而陈和平却没有吭声,还沉浸在刚才方乐的针刺当中。
足足过了三分钟,陈和平这才道:“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呀。”
陈进社看着自己的父亲。
什么玩意就神乎其技?
他刚才错过了什么?
再看方乐,正在给一根细细的金针消毒。
金针很细,刚才陈进社没注意看,都没看清楚方乐在干嘛。
“刚才方医生用的是手中的金针?”陈进社问。
“让陈老见笑了。”方乐谦虚道。
“此生能见如此绝技,我是死而无憾了。”
陈和平却唏嘘道:“何谈见笑,能认识方医生,真的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了。”
陈进社更是懵逼。
竟然能让他父亲说出这样的话,他刚才究竟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