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郊,如水月色下,一只黑色帆布鞋踩过街角的污浊水坑,飞溅的污泥惊得角落里的老鼠落荒而逃。帆布鞋的主人在后巷中跌跌撞撞地冲向前方,却在某个瞬间噗通一声扑倒在地,而后挣扎着想起身时,却被一只穿着皮靴的大脚踩在了背上。

“这么着急,赶着去送信啊?”那皮靴主人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一脸温和笑意,微微眯起的双眼里却透着与笑意截然相反的肃杀。

被踩住后背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看到皮靴主人的目光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低声求饶道:“顾先生,你行行好,放我走吧,你们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透漏出去,真的,我对天发誓……”

被称为顾先生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我这人向来不相信什么诺言,你也知道的,我们干的是会杀头的买卖,眼看着就要那最后一刻了,怎么能容许你这样的不可控因素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呢?”

那惊慌不已的男子哀求道:“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让我走吧,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说……”

那顾先生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这个世上,真正能做到守口如瓶的……”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有一种人……死人呐……”

月光撒落在他手中的锋利刀刃上,他揪住那男子的头发,轻声道:“别出声,想想你的老婆孩子,想让她们继续好好地活下去的话,就不要出声,诶,这就对了嘛……”那反射着月光的锋芒从那人的颈间缓缓划过,后巷里很安静,静得似乎连呼吸声和那血液涌出声音都那样的清晰可辨。

过了片刻,又有两人从远处快步追了过来,见那顾先生正站在那流血抽搐的躯体旁抽烟,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把尸体处理好,不要被人发现。”顾先生吐出一团烟雾,眯眼看着月色明媚的夜空,“好安静的京城,太安静了……不过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他将刀在在那抽搐的身体上擦了擦,而后收起刀子,朝着街口的一辆黑色轿车走了过去。

走到那轿车跟前,他轻轻敲了敲车窗,车窗缓缓启下,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孔。

“渡边先生,都处理好了。”那顾先生态度恭敬地欠下身子,“周竣的老婆和孩子我也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应该马上就有消息传过来,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更不会被华夏的情报部门察觉。”

被称为“渡边先生”的男子点点头,而后车窗慢慢上升,引擎轰鸣中,那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处理好尸体的两名同伴此时也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其中一人问道:“怎么说的?”

顾先生摇了摇头:“小鬼子装神弄鬼的,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还真不想伺候了。对了,小鬼子说二部的那个杀星离开京城去了东北,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前些天我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那回在江北,若不是我们跑得快,怕是也已经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了。只是没想到,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咱们兄弟又干了这桩买卖,又差点儿碰上‘李阎王’,你们跟小鬼子那条线上的人保持着些联系,只要‘李阎王’回来,我们二话不说立刻撤出京城,但若是在行事前他不回来,一旦得手,咱们也立刻撤出去。”

另一名同伴狐疑道:“不等小鬼子付尾款?”

顾先生摇头:“让他转账,真要得了手,‘阎王’作为二部主官,肯定是要回京城的,而且我感觉,我们还是要早作安排,因为一旦得手,京津冀地区一定会保持戒严,咱们能不能迅速转移还是个未知数。”

“老大,那‘李阎王’真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吗?上回咱们不是很顺利地就离开江北了嘛,要不要这么畏惧他?”

“还是听老大的吧,我听说江北道上好些个我之前熟悉的兄弟都着了‘阎王’的道,那家伙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更不用说我们马上要帮小鬼子干件大事……”

顾先生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人的老婆孩子都处理了吗?”

“时间也差不多了,估计应该得手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顾先生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看了一眼,便见那叫“老鼠”的同伙发来一条微信:一切顺利。

他微微松了口气,嘱咐身边的同伴道:“回去再检查一下装置,确保在那天能顺利引爆!”

后巷里很快便恢复了安静,发出吱吱声的老鼠从角落里探出脑袋,凑到那滩血的前面,不断地嗅着鼻子,而后一声轻微的响声惊得那老鼠再次拔腿便跑。

一道身影出现在那后巷里,站了许久才喃喃自语:“这些混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京城某处守卫森严的院落里,有人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胡闹,简直就是胡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跑到双子城去游山玩水?简直是不可理喻!”

一旁便也有人跟着道:“他的行事作风向来就是这样,进了二部后也不务正业,倒腾什么情报学院,听说要去北清和京大里招募些学生来培养,简直是太可笑了!二部在他的手里,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开始了征讨式的发言。

“还是太年轻了!当初决定让他坐那个位置的时候,我就表示过保留意见,现在看嘛,拉出来遛一遛,高下立见!”

“哎,要不是秦老临终前将二部的特殊资源尽数都交托给他了,你以为我们会投那张赞成票?不也是为了整个二部的正常运转着想嘛!不过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京城的确是不妥的,没几天就是大庆了,各国安插在京城的势力都蠢蠢欲动,他应该沉下心来好好梳理梳理京城的事情才对嘛!”

“就是个眼高手低的黄口小儿,不就是在公安条线上镀了一层金嘛,没什么真本事的!”

“听说前阵子抓了个内鬼,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我怎么听说那个什么内鬼,之前还是个模范精英?该不是他趁机排除和打击异己的手段吧?”

“二部里多数是老资历的一线特勤,他一个毛头小子跑过去,能服气才怪呢!一定是杀鸡给猴看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些关于那个年轻二部主官的不妥之处,也有不吭声,冷眼旁观,但这次临时碰头会的主基调也基本是定了下来——便是关于那个年轻人能不能坐那把椅子的讨论。

但毕竟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议,总还是形成不了一致的决意,正何况,坐在桌首的那位一直闭目不语,只好像听着他们说着些家长里短的闪话一般。

会议持续了两个钟头,有一半的时间用来吐槽那位年轻的二部主官,等桌首的那位说了句“散会”,众人这才起身稀稀拉拉地离开。

不久后,房间里只剩下桌首的那位金星老将和另两个刚刚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军官。

金星老将道:“说说看,你们对二部那个小家伙是不是也有些看法?”

两名中年军官相视一笑,其中一人笑道:“老师,那小子不是不知道轻重的,大庆的事情,我相信他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这个时候离开,的确是有些不太妥当,容易遭人诟病。”

另一人也笑道:“他可是比泥鳅还要狡猾的,我也不知道这一次他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便我总觉得他应该是在下着一局大棋。父亲在的时候,很多事情时常都会征求他的意见,之前那些看似有意无意的布局,有一些应该也是出自他的手笔。我倒也没有要夸他的意思,只是刚刚他们说的那些话,嘿,我有种预感,会被狠狠打脸的。”说话的正是秦仲颖,他对李云道是比较了解的,所以说的话也相对比较中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觉,他一走,京城里那些安静有段日子的势力又开始活动起来了,这就说明,他对那些人,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金星老将微笑点头:“要说慧眼识人,那还是秦老帅最是厉害。你帮我转告小家伙,让他务必处理好东欧那边的事情,若是我们能借此与俄国人达成情报同盟,老美那边估计又要着急了!嘿嘿嘿,这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竞争,也就跟年轻人谈恋爱一个道理!”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等金星老将也起身离开后,秦仲颖才长长吁了口气,对坐在自己对面的老朋友道:“刚刚我看你一直在握着拳头,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很想抽他们?”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看来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年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我最看不得这些坐办公室的家伙耍这些滑头,不过今天开会前,老师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让我忍着点,哈哈,不然以我的脾气,现场揪着他们抽一顿也是有可能的。”

秦仲颖笑道:“估计马上他们就不敢这样了。”

那人不解:“啊?为啥?”

秦仲颖奇道:“你没听说吗,你老师要退休了,那位鹰派领军人物有很大的可能性调过来。”

那人吃惊道:“吴千帆?”而后猛地一拍桌子,“好事儿,咱们这儿就需要他那样说一不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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