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三十,酒店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阮小六快步冲入临时指挥中心:“妈的,居然让她给跑了。”
李云道噌地站起身:“没逮到人?”
“嗯,估计早就跑了,家里有很明显地收拾细软的痕迹,我已经通知海关了。不过这娘们儿是个名嘴,现在案情还不好公开的情况下,不能直接发通缉令,以防打草惊蛇。”阮小六将身子摔进柔软的酒店沙发,忙了一夜,他整个人都累得连眼皮子都抬不动了。
“我猜她应该不会跑出西湖,很可能她还潜伏在西湖市,或者说她暂时还舍不得离开西湖。”李云道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穿秀朦胧晨雾洒落的阳光,缓缓说道,“既然大费周运了东西进来,那么肯定有被反恐局或者国安盯上的预案,草草收场的可能性很小。”
“嗯,应该是这样的……”阮小六有气无力地答道,眼皮如同挂了铅块一般沉重——他已经连续几宿不眠不休,还没说完一句话,便已经沉沉睡去。
“找条毛毯给他盖上吧。”李云道目光又从阮小六身上转移到窗外的天空。旭日东升,天边飞霞,再过两天e30峰会将正式开幕,今天就将有部分参会国家陆续抵达,然而潜伏在暗处的危机却仍旧未能清除。
白色的凯迪拉克缓缓驶入四季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一个身材姣小的女子推门下车,扶了扶鼻梁上的宽大墨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停车场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她打开后备箱,里面是一个足有半人高的超大号行李箱。行李箱似乎很重,她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行李箱从后备箱里面搬了下来。
咚地一声,行李箱四轮着地发出一声闷响。关上后备箱,她优雅地戴上手套,对着后座玻璃整理着脖子上价值不菲的爱马仕丝巾。
她选择的停车位置很不错,站在后窗玻璃前,停车场内的情形一目了然。此时才是清晨七,停车场内除了她之外便空无一人。她满意地对着玻璃轻轻扬起唇角,那一抹笑意比起在观众在小银幕上看到的还要妩媚迷人。
她吃力地拖着箱子走到电梯旁,酒店服务生迎面而来。她冲服务生淡淡一笑,那经过严格培训才能上岗的青年微微失神,擦肩而过后才发现自己忘记按照员工行为规范跟客人说声“早上好”。他赶忙又折了回去:“早上好女士,请问需要我帮您让箱子送到房间去吗?”
她笑着点头:“箱子的确很重,那就麻烦你了。”
眉目清秀的服务生接过箱子,的确如她所说,很沉。
箱子推入电梯的时候,他听到一声闷响,狐疑地看了一眼箱子,嗯,应该是自己听错了,行李箱怎么会发出人类闷哼的声音呢?更何况,这个行李箱大虽大,但要装个人也是不太容易的吧。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褪下外套而显得玲珑有致的女子身上,虽然她的身材娇小了些,但的的确确是凹凸动人,加上她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成熟女人才会拥有的雍雅气度,他看得不禁陶醉了起来。就在他联想着这样的女子如果成为自己的女人时,这一应该永远都不会成立的幻想式命题被她的声音打断。
“这边!”
他看得愣了,连电梯到了都没能留意到,被那位女士一提醒,他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尴尬,脸烫得厉害,不过幸好他低着头推行李,也不至于让人看到发红的双颊和尴尬的表情。
她望着嫩如雏鸡的服务生,嘴角再次勾起。
服务生将行李箱推入房中,她笑着从手包里拿出两张百元大钞,优雅地递给服务生:“谢谢。”
年轻的服务生愣了愣,不知为何,刹那间双颊再度通红,飞快接过钞票,逃一般地离开她的房间,连门都忘了替她关上。
望着服务生的背影,她突然笑了起来,妩媚如妖。随后,她打量了一眼服务生卖力替她推入房中的硕大行李箱,关上房门,拉好所有的窗帘,这才摘下墨镜,面色瞬间阴沉。
打开密码锁的时候,她微微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转动密码轮打开箱锁,而后拉开箱子上的拉链。箱子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个只穿着内衣内裤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蜷缩在箱子中,双手反绑于身后,双脚被缚,嘴上封着胶带,显然已经昏迷了许久——刚刚进入电梯引起服务生警觉的那声闷哼,应该是昏迷中的男子无意识间发生的声音。
她将大衣挂入衣橱,去洗手间洗净了双手,这才再次回到那被绑的男子身边,缓缓蹲下身子,盯着那人的脸看了许久,最后才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打开盖子在那昏迷男子的鼻子下晃了晃,不多会儿,那男子果然悠悠地苏醒了过来。
也许是刚醒,男子并没有瞬间反应过来,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箱子中,周边的环境也相当陌生,他想动,却发现双手双脚均被人绑住,他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嗡嗡”的声音。他终于心生恐惧,挣扎了起来,转过头,却看到一个似笑非笑的熟悉面孔,只是那面孔上的表情却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恐怖微笑。
“醒了?”她说道。
男子挣扎了几下,但用来绑他的绳子是女子精心挑选后的牛筋绳,越挣扎越紧,就如同之前她在那段虐心婚姻中的状态。男子望着她,眼神愤怒,嗓子里的沉闷的“嗡嗡”声也听不出究竟在表达些什么,但大体上也逃不脱愤懑惊愕的情绪表达。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突然变了个人?”女子讥笑地望向他,如同打量一只垂死的老狼。
她笑了起来,笑声前所未有地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子皱眉,打量着在他看来应该是得了失心疯或者精神分裂的女子,微微点头。
“哼!”她冷哼一声,“你是不是以为我得了精神病?”说着,她自己也笑了起来,“嗯,不过说起来,还真有点儿像。”
她凑到男子的耳边,轻声轻语道:“我是你老婆,我是文心。”说起,她自己突然仰头大笑,笑了许久,直到把自己的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才陡然止住笑声,“其实你们都不知道,我叫银环啊。”
银环毒蛇,性温胆小,被咬后只微痛,毒性却能麻痹呼吸神经至死。
男子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差点被自己逼得跳楼的文心吗?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是不是不认得我了?呵呵,是不是从来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刻?呵呵,是不是觉得栽在一个你认为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的女人身上,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呢?”她的笑声阴森恐怖,如刀子划过玻璃一般刺耳。
他喉结耸动,发出嗯嗯的声音。
文心轻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
蜷缩在巨大行李箱中茫然恐惧的汤力吃力地点了点头,昨晚瞌睡得厉害,他便早早睡下,此时想来,也应该是这女人在他的牛奶中下了安眠药。
文心突然不笑了,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令她万分悲痛的事情:“你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死的吗?”
汤力疑惑地望着她,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个环保狂人,原因就是她的父母均死于长期暴露在致癌环境中,幼年便痛失双亲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她此时又问他,她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难不成还另有原因?
她突然呵呵笑了,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轻语:“我偷偷告诉你啊,是我看他们太痛苦,拔掉了他们的氧气管啊……”
汤力双眼陡然瞪得浑圆,如同亲身经历天方夜谭一般,惊恐地望着她几乎狰狞的面孔。
父母去世的时候,她才十二岁吧?十二岁的懵懂小姑娘会亲手拔掉父母双亲的氧气管,便等同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双亲,这是何等残忍的事实?汤力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然而,自己居然和这样的女子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
汤力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她把自己装进行李箱,弄到一个酒店里来,她是想故技重施杀人灭口?想到这里,汤力愈发恐惧起来,他还有很多很多钱没花完,还有很多很多女人没有宠幸,还有无数的权力堡垒没有攻克,怎么能这样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就杀了你的。”也许是蹲着时间长了,她觉得有些累,所以她站起身,走到窗帘的边上,拉开一角看了看窗外,许久后她才道,“再过几天,就是e30峰会的答谢晚宴,你将以恐怖份子的身份出现在晚宴的当中,到时候,呵呵……”她又笑了起来,最后张开双手,做了个手势,模拟了一个声音:“轰!”
汤力瞪大了眼睛望着她,鼻息粗重,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疯狂的女人也许并不只是浙北卫视主持人这般简单。
她见汤力挣扎得厉害,笑着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手势:“你不乖哦,不乖的话,老婆会惩罚你哦!”这是两人相识之初,在酒店幽会时她经常对汤力说的床榻之辞,放在此时此刻,却让汤力觉得胆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