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
这是李云道从黄梅花口中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不过就像在山上被熊瞎子挠了后心,李大刁民不会立刻跳脚懊悔上山撵熊瞎子,更不是在第一时间推卸责任寻找替罪羊,而是会在马上冷静下来思考:从迈上山的第一步算起,到被几百大斤的母暴熊赏了一巴掌,这中间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
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黄梅花一直在观察李云道的面部表情,可是这位在江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重量级人物竟然没有在眼前的年轻男人脸上发现丝毫的慌乱和一丁点的紧张,与前日清晨处理完这件事后颤抖抽烟的小伙判若两人。
短暂的心跳加速后,李云道随后却只是微微皱眉。这事儿不算复杂,从头到尾在脑中过一遍也不过一分钟的工夫,只是李云道将事儿在脑中过了数遍也没有发现半点漏洞,等黄梅花正欲开口时,李云道才突然一脸骇然:“叔,有人在背后阴我们。”
此刻,黄梅花终于明白为何一生阅人无数的秦孤鹤会单单看重这个刚从山里走出来几乎还不喑世事的年轻人,单是遇事淡定,这份超然的定力就已经比多数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强上太多。就连黄梅花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实着心惊了一把,以他的阅历,想通里头的种种环节,还是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却断然没有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这般镇定。
“为什么能这么肯定?”黄梅花失笑道,“没准真是公安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李云道一边思考一边道:“主要是直觉,但仔细分析推理的话也一样能得出这个答案,毕竟,我们刚处理完那件事,大小双就被人绑架,之后我们出省时又被人追杀,一回来就碰上这件事东窗事发,瞎猫撞死耗子的概率太低了,城里大大小小擦着边钻着空营生的勾当不晓得有多少,警察完全不可能吃饱了撑着花心思去城郊鸟不拉屎的地方端掉一个破落的养狗场,不然江南这儿的片儿警个个儿都成狄仁杰了。”
黄梅花点了点头,其实他的观点跟李云道基本一致,如果还有些差别的话,那主要还是因为两人阅历上的差距。按照黄梅花的理解,就连被李云道亲手解决的祝胖子都很有可能是对象花重金收卖设下的圈套。
“叔,我甚至怀疑那个祝胖子很可能也有问题,只可惜现在死无对证,不然铁定能从他嘴里掏出些东西。对了,这么一来,叔,我估计胖子临死前给出的那份名单可靠性就很低了。”李云道举一反三的能力让黄梅花很欣慰,他甚至相信,如果眼前的年轻男人早出道几年,指不定现在在秦系一脉中的地位已经不下于赖九和文彬。
“嗯,那份名单老爷子己经过目了,说实话,哪些人有问题哪些人没问题其实老爷子心里雪亮着呢,名单也只是一个参考而己,你不要有负担。只是这段时间可能会有警察找你麻烦,毕竟这世上并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从别墅门口走到了小区中的荷花池畔,夜凉如水的氛围中,李云道的思路更为清晰。
“那个祝胖子肯定有问题!”李云道突然很肯定,见黄梅花有询问的意思,便继续道,“我之前看胖子养尊处优的样子,不像是个会视死如归的人,但是那天我却发现他似乎已经早有死志。换句话说就是,哪怕临死那一刻,胖子也没有一个垂死的人应有的恐惧,之前在黄叔你面前求饶害怕估计都是装的。”李云道脑中突然浮见胖子临死前露出一丝微笑表情,那个足以杀人者心忌的表情让李云道这几天一直都很困惑,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从头到尾都有可能是个圈套,而自己在这个圈套里只是扮演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对象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秦孤鹤。
这么一想,连黄梅花都惊出一身冷汗:“看来这回我们的对手实力不容小觑,你也累了,早点儿回去休息,我看我还是要回去回老爷子商量一下这样事。”黄梅花快步离开,显然对象一计扣一计的阴毒技俩让这个在华东叱咤风云的男人颇为忌惮。
目送黄梅花离开,李云道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沿着九曲桥到了荷花鱼池中央的古色小亭,寻了一处石凳坐下。深秋渐逝,初冬的脚步已经悄然接近,菏花已谢,菏叶见黄,夜风颇凉,只穿着短裤短袖的李云道缩了缩身子,但冷风却能让思维更敏捷。
“果然还是欲速则不达,大师父的那几份心性,我能沾上半点就足以享用这辈子了。”看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李云道自言自。还是贪了个“快”字,哪怕李大刁民深喑厚积薄发的道理,但面对种种现实的诱惑时,难免会出现世人常犯的急功近利之过。上次冲动去北京差点儿丢了性命,这次一脚踩进圈套也是一样的受**引导。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中整理了一遍,又反复提醒自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后,李云道才深吸口气,踱着步子缓缓往别墅里走。
走近别墅时,就听到别墅里隐隐传来音乐声,李云道对音乐没有太多的涉猎,这似乎也是大刁民如今除了外文电脑后的第三块大短板。推门的时候他才发现别墅的隔音设施做得相当到位,在室外听到的跟室内完全属于两个级别。扑面而来的黑暗哥特式摇滚让本就疲惫的李大刁民更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等走进客厅,乐曲渐终,李云道才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这首歌是芬兰赫尔辛基的一个黑暗哥特摇滚乐队的成名曲,叫blessedbe,主唱声音超低沉超黑暗超神秘的,小琚小玖,感觉不错吧?”坐在客厅里的,居然是跟李云道有过一面之缘的潘家小妮子,只是此刻的小妮子从头到脚一身黑,一件皮质的黑色超短裤和紧身的弹性马甲,露出白皙修长的腿,脖子里居然还挂着一把黑色的电吉它,还坐着一色黑暗盲流般的花季小妮子,伴奏吉它,贝司,键盘手,电鼓手,一队完整的哥特摇滚建构,怪不得刚刚进来时巨大的电鼓声听得李大刁民浑身肌肉发颤。
“咦,云道哥!”首先发现李云道的还是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看乐队表演的十力小喇嘛,见到李云道时竟然直接赤着脚冲上来跳进大刁民怀中,悄悄凑到耳边:“云道哥,这些漂亮姐姐都打扮得好奇怪,不过唱歌真的很好听。”
很好听?李云道苦笑,那把人浑身听得起鸡皮疙瘩的歌能叫好听?李云道点头跟面露羞意的潘瑾打了声招呼,将十力放在沙发上,“你们继续,我今天有点累了,先上去休息了!”
“师父,一起听呢,下个月小瑾她们的乐队就要去日本参加‘世界高中生音乐节’了,给她们提提建议呢!”
李云道回头看了一眼神采飞扬的小双,这家伙有了媳妇儿,估计连大双都会卖了,不过大双这会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可劲儿冲潘家小妞儿身边弹电钢的小姑娘放电,兄弟俩此刻都是一副为了女人插朋友两刀的臭德性。
李云道居然破开荒地坐了下来。
见李云道坐下,潘家小妞儿突然来了兴致,跟后面的几个同样黑暗迷离的青春期漂亮小妞耳语了一会儿,凑上话筒,轻启薄唇:“‘神秘燥动’女子乐队主打新歌《yheroinylife,献给我生命中唯一的英雄。”
具有神秘色彩的节奏响起时,李云道微微笑了笑,至少比刚刚进门听到的曲尾要舒服不少,接着轻柔的键盘旋律响起,灵动的吉它也跟着动起来。李大刁民不懂音乐,但却能听得出,曲中的淡淡柔情。
小双突然从沙发一侧爬过来,凑到李云道耳边道:“这是小瑾自己作的曲,词也是她自己写的。”
等潘家小娘子开口时,李云道才被吓了一大跳,刚刚进门时潘瑾的主唱部分已经结束,只剩下节奏和少部分渐弱的旋律,没听到潘家小妞开口,这回突然开口,那充满磁性和穿透力的声音直接连不通音乐的李大刁民也当场被征服,更何况,刚刚人家小双还说了,这是他媳妇儿亲自作词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