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的过程漫长而忐忑,我从迪拜到广州,在等待转机的途中,心情复杂地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她接起来,那头一片空寂的静,茫茫中透着恍然。

“妈妈?”我在电话这头轻轻地叫她。

没有回应。

我加强了语气:“妈妈?”

那头气息凝滞,良久,一阵难以抑制的低咽声传来,再也没了之前强装的从容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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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悟透的恸,是一字伤人、一‘欲’扰心。

穆萨已经有了妻子,我也应当重整旗鼓。可是,时间缓缓流逝,我为什么还想着他,为什么还回忆着孱弱的过往。我已经很努力地填充所有的空余时间,就算是夜深人静,我也会在耳里塞上欢快的音乐,让愉悦的节拍伴我入眠。

可心,还是会在某个猝不及防的兴奋点上,黯然失落。

“你怎么了?不想学就不学了,我不是要‘逼’你的。”云宇树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紧张地皱着眉头,眼中是深深的关切。

我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想要寻求一个停泊的港湾。累了倦了,可以有一个倾诉和依靠的地方。可是,也仅仅是短暂的停泊而已。这对云宇树来说,并不公平。

回过神来,我‘揉’了‘揉’泛红的眼睛,低声说了句“没事”。

“没事都把眼睛涨红了,你是有羽‘毛’球恐惧症吗?”

他的话让我在啜泣笑起来,‘抽’了‘抽’鼻子:“哪有这么奇怪的恐惧症,我刚才都打了这么久的球了。”

他这才‘露’出笑意,手指轻柔地拂过我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拭去点点的泪渍。我下意识地躲开,向后轻轻退了一步:“你注意场合,再亲密一些,小心被警察抓去拘禁。”

他的手停顿在半空,缓缓地,终于放了下来,笑了两声,说道:“不好意思,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实在是情难自禁。”

我摆摆手,假装没有听懂“情难自禁”的含义,要求他再把正确握拍手势同我示范一遍,又讲了几点细碎的要领,便再次开始拼杀。可我打着打着,还是觉得不习惯,依然回到了最初错误的握拍手势,即使这样,会费力更多。

人便是如此,明知道是错的,但因着习惯的力量,便得过且过了。

大汗淋漓地结束运动,虽然胳膊酸疼,但心底有一种特别的畅快。云宇树送我回到酒店,两个人闲闲散散地在路上走着,他说:“运动是最好的减压方法,也是最好的减‘肥’方法。你不是一直想瘦吗?现在看来,你的确瘦了,却很不健康。没事的话,可以叫我来羽‘毛’球馆陪你打打球。”

我喝了一口水,咽下喉咙。原来,他早就看出了我的压抑与烦恼,也应是猜到了其中的缘由。云宇树向来说话直接,如今为了顾忌我的感受,竟也渐渐委婉起来。

有些感动,我轻声应下,换上慰藉的笑容。

云宇树一直送我到了酒店的电梯‘门’口,我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同他说了再见。就在电梯‘门’就要关上的时候,云宇树从包里翻出一盒巧克力,不由分说地塞到了我手里。本想拒绝,但电梯‘门’已沉沉关上。在我眼前的最后一幕,是他镜片后满足愉快的眼睛。

盯着手中的巧克力,我有些发怔。若是再追上去退回,必定会拂了云宇树的颜面。在我最脆弱、最想消磨的时候,他以他简单而直接的方式,陪在我的身边。

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巧克力默默地收了下来。

已经进入硕士接近半年,艾默丁教授派发的研究任务也加重了些。我呆在实验室的时间比过去更多,和辛格的相处也愈加和睦。而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能和一个印度人成为好朋友。

我把这个想法同辛格说了,他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这大概是因为,我们的经历相似。”

我知道,辛格指的是从前他同一个穆斯林‘女’孩朦胧的爱恋,想起他之前对我的种种劝说和告诫,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现在明白了,你当时说的,都是对的。”

辛格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其实当时,我虽然在劝告你,可心底却隐隐希望你和穆萨能够成功,也算圆了我心中的遗憾。”

我的‘唇’畔勾起一丝苦涩的笑,目光黯淡下来,低头用刘海掩住眼中的失落和自嘲:“但还是,成为遗憾了。”

辛格伸手拍拍我的肩,想要安抚我,却意外瞥见了我脖子上的项链,好奇地问:“这串着的是什么?能看看吗?”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关系,便把项链从衣领里拿出,‘露’出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这戒指,‘花’了不少钱吧。”他随口说道。

我‘舔’了‘舔’‘唇’,绕开不答:“你一个男人,哪懂这些。”

“印度人,无论男‘女’,都喜欢戴首饰的,我怎么不懂?”他饶有兴致的回问,“项链上挂着戒指,你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觉得这是个纪念,并未想太多,愣愣地问他:“代表什么?”

“两种含义,一种是代表着失落的爱情,这枚戒指永远不会戴在手上,却又无法忘记;另一种理解,便是等待的爱情,当你找到你的另一半时,就把项链上的戒指给他,两个人便会深爱一世。”

失落的爱情,等待的爱情。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不知道穆萨送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些?我是他的失落,还是他的等待?亦或是,他在祝福我早日找到深爱一世的另一半?

十指翻绞来翻绞去,我可以克制自己不再见穆萨,却似乎无法克制滋长萌发的思绪。过了一会儿,我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摇了摇头,随口应对道:“只不过是我随意串着玩一玩而已,从来没想过这么多。”

闻言,辛格笑了两声,低头观察着岩石在显微镜里的形态,再次恢复专注。

开学一个星期后,学校的郊游活动开始报名了,地点在阿莱茵。

阿莱茵是阿联酋最大的绿洲,隶属于阿布扎比,离迪拜只有百余公里的路程。不同于其他酋长国沙漠绵延的景象,阿莱茵被绿树清泉环绕着,是沙漠中最天然的一抹绿‘色’。

几乎所有我们年级的中国留学生都迅速报了名,只有我一直拖着,迟迟不表态。

连翩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汐汐,你不会不去吧?整整一个星期呢,你要是不去,闷在学校多无聊。”

我安抚着她诧异的情绪,言道:“我不是不去,而是想等着最后再报名。我得先确定郊游时没有我不想看到的人……”

连翩看过我脖子上的戒指,叹了一口气。

“汐汐,你怎么这样傻呢……”

理智宽心如她,给的建议是取下项链,也免去了伤悲。

我摇摇头,软弱地拒绝,说服自己道:“只是一条项链,一个道别的纪念,一种好聚好散的礼节。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个饰品而已。”

她定定地看着我,心疼怜惜的目光。过了一会儿,那眼神越过我,看向我身后,‘露’出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我顺着她的目光,也往回看去,竟是看到穆萨和嘉轶并行着,正有说有笑地从图书馆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可是大中午,上自习也不会这么勤快吧。”连翩问我。

我耸耸肩,也是不解:“不清楚,可能是小组讨论,刚好缺了一个人,就剩他俩了。”

连翩顿时‘露’出同情的表情:“这才刚开学,你们老师就布置题目了?”

我仔细回忆了一番,最近的确没有任何作业和资料需要讨论,那他俩又是在干什么呢?据我所知,穆萨可不是钻研学术的材料。

话刚说完,就见嘉轶和穆萨分开道别,两个人向相反方向走去。而嘉轶,正迎面朝我和连翩走来。

“嗨。”嘉轶明显意气风发,相当高兴,“你们俩杵在这儿干嘛呢?”

“刚巧路过,就瞥见你了。”连翩撇撇嘴,最近嘉轶对她不冷不热,没了刻意的追逐,关系反倒比从前自然了许多。连翩不再故意躲着不见他,而是坦然相对,少了从前惶惶的芥蒂。

我跃动着好奇心,想要问问他同穆萨去做了什么,可抿抿‘唇’,又觉得自己不该再问,免得再生‘波’澜。

我这厢正犹豫不绝,连翩就径直了当地替我问了出来:“你和那个白袍,大中午在图书馆上自习?”

嘉轶很是爽朗地哈哈大笑:“是啊,爱学习吧。”

“我才不相信。”连翩揣起手,“以前汐汐和白袍们一个小组的时候,我可是看在眼里的,从来不讨论,怎么牺牲大中午的时间去学习?笑话。”

“不骗你,真是去学习的。”嘉轶喜上眉梢,带着点得意的炫耀:“只不过没有讨论,只是我单方面辅导他。当然嘛,这个报酬,也是很高的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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