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在这牢里不知道待了几天,但是待得很痛快,原因无他,这牢里有人比她不痛快。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言吃过东西后的消食活动就是来到木桩前,扯开嗓子喊,一会儿要拜师,一会儿说他是不是遭奸人陷害。

总之她能想到的所有武侠台词在这几天里轮着番地轰炸那人,得亏这牢里就关了他俩人,不然苏言就是被馒头砸也得被砸得够呛。

到后来,那人实在遭不住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苏言聊了起来,苏言这才知道被关在这里的这人不是什么武林大仙,就是个骗了刀堂主的江湖骗子。

刀堂主也就是那拿着两柄大斧的大汉,她刚知道的时候,一再在这名字上疑惑了半天,怎么不叫斧堂主,后来想,也许是因为和“副”堂主过于相似。

“穷哥!”

苏言正啃着又冷又硬的馒头,闲的无聊就喊开了。

穷哥这名字还是苏言给娶的,来源很简单,挂上面这位爷绝对是天底下最穷的,那破洞衣服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要不是这牢里味道也重,指不定谁更熏人呢。

那人倒也不反驳这名字,兴许是觉得形容得很贴切。

苏言觉得穷哥这人活得豁达,成天被吊在上头还有心思取笑别人,这个别人自然就是苏言了。

她记着自己要拜师的第二天,穷哥被她吵得没了耐性,“你要我收你为徒,就喊一两嗓子?总得给两个馒头吧,丐帮收徒还收二十枚铜钱呢。”

那之后,苏言就觉得穷哥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可穷哥就说了他是被怎么关进来的之后,再也不谈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可人呢,就是这样,你要大大方方就是满街裸奔,也不一定会有人看上一眼,可你要是放网站上收费,那看的人简直比捡钱还积极。

听这声,穷哥今日心情不好,苏言立马从她那小破床上翻身起来,盘着腿到了她这间牢房门口的位置,离穷哥稍微近点儿。

“怎么了穷哥,谁惹你了,我帮你揍他。”

“嘁。”

穷哥早摸清了苏言的秉性,就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就她那人精的模样,要真打起架来,准溜得快。

“闲着也是闲着,小弟我洗耳恭听。”

但是今日穷哥心情看来是真不好,以往不论苏言怎么死缠烂打,穷哥就是不说一句,可今天破天荒说了许多,而且语速之快,表达之流畅,简直和说评书的有得一拼。

“所以今日是你喜欢姑娘的忌日?”

穷哥给她讲了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符合一般武侠爱情小说的套路,穷哥喜欢上了自己的小师妹,每天心里就想着怎么让小师妹更开心。

但一切武侠爱情悲剧的起源都来源于下山,穷哥的悲剧也不例外,他和小师妹奉师命下山,结果小师妹喜欢上了另一位大侠。

穷哥被关进这牢里前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自然不甘愿把小师妹拱手让人,那就按照江湖规矩,谁打赢了谁说话。

可就在两人约好决战的那一天,那人没来,小师妹也不见了,客栈里只给他留了封信还有一箱金银珠宝。

这可让穷哥受不了了,这不是用钱欺负人么。

穷哥就一路追着两人,势必想讨个说法。但很可惜,穷哥缺乏一个GPS,所以并没能挽救悲剧的发生。

他找到小师妹的时候,人家都怀胎九月了。

而且那大侠对他小师妹更是无微不至,这么温馨的场景,穷哥自然选择退出了,但穷哥没想到悲剧早在他和小师妹下山的时候就奠定了。

他听到风声去的时候,小师妹已经在弥留之际,只怀里还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后来穷哥就成了单身奶爸,费劲心力将孩子养到了五岁,再往后,穷哥就不肯说了。

穷哥没搭理苏言,垂着脑袋似乎在悼念死者。

看不惯一向豁达的穷哥这么意志消沉,苏言把最后一口馒头往嘴里塞,“穷哥,你放心,我出去后,一定帮你去给你小师妹扫墓,告诉她孩子好着呢。”

“你还妄想出去?”

这怎么能叫妄想呢?以温染的能力再不济,找到她也不成问题吧?

再说了,按照剧情发展,她都还没推动主要剧情线,怎么就能莫名其妙杀青呢,这会遭到观众吐槽她这人物的多余性。

“你之前说我是进来的第十九个,那前十八个呢?”

“你数数这有几个灯柱子。”

“一、二、三十八?”

“灯柱子上的灯罩就是他们的头骨。”

这么一说,苏言赶紧站起来,凑近了最近一个灯柱子,要不是有牢房的木桩拦着她,她真想上前去摸两下,看看这和外边卖的模型到底手感有什么不同。

“你不怕?”

“他会动么?”

“”

“那不就成了。”

她可是连阎王爷都见过的人,还会怕一个头骨?

伸直了手才勉强碰到一点那头骨,但是苏言想拿过来瞧瞧,看看古代人的头骨和现代人的,是不是真如历史书上说的那样差别那么大。

垫着脚费了老半天劲,苏言总算扣到了眼窝那儿,听着穷哥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用慌,小场面。”

手上一带,那头骨便到了苏言手里,只是因为有木桩拦着,苏言只能放在牢房外头打量,又因为这牢里的光线实在太暗,苏言只能看得清这头骨和她之前看到的魔性也没什么两样,就是更重一些。

温染进来的时候,就是如此诡异的一副画面。

苏言抱着个头骨,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而那被吊在半空中的人则双眼瞪直了看着。

“干什么呢?”

“妈呀!”

被这么一吓,那头骨“咕咚”一声就像个皮球似的往前滚,苏言赶紧在心里拜了拜,这位大哥无意冒犯,阴曹地府见着的时候,手下留情。

抬头发现是温染,心里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憋着气,这还是告白事件之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还是在这么“温馨浪漫”的地方。

这昏暗的烛光倒是很应景,就差点音乐了。

“还不走?”

温染依旧摆着个脸,同苏言告白之前没什么两样,一副老子有钱的臭拽脸,让苏言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梦里告的白?

应声而落的门锁把苏言拉回了现实,出牢房之后没跟着温染走,而是和她这些天的“精神支柱”来了个告别。

“穷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那小师妹墓在哪儿?”

穷哥好像才看清苏言长什么样子,登时睁大了双眼,“你”

“毕竟咱么也这么多天交情,这点忙该帮,你说吧。”

以为穷哥在和她客气,苏言赶紧补了一句。

“不必了。”

这过于生疏客气的话让苏言皱着眉头,头往后缩了一下,“穷哥,真的没事,我”

“滚!”

这突然乍起的怒吼让苏言愣了半天,“穷哥?”

这是嫉妒她能走了,所以耍脾气?

还打算再和穷哥说几句,后衣领子就被人拽着往后走,不回头也知道是温染,赶紧招着手对着穷哥喊了几句,“穷哥,你要是出来了来找我啊,我叫苏言!”

外交官的工作还没做完,苏言就得当起冷面丫鬟的角色,谁让她一上马车,温染就用手绢捂着鼻子退到了马车最里头。

嗅了嗅自己身上,这比起穷哥好多了,对着温染就翻了个大白眼,嫌她脏就多备辆马车,心下使坏就往温染那儿挪,逼得温染背都挺直了靠在马车后板上。

“还是公子面子大,说两句刀堂主就放人了。”

她从牢里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刀堂主阴沉着张脸,肯定没从温染这儿讨得什么便宜。

温染自然听出来了苏言的阴阳怪气,“你在那牢里倒是待的挺开心。”

“除了吃的差点,不比温府差。”

“那日”

“公子赶来接我一介奴婢,小女子我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说着就要开始脱衣服,吓得温染眼睛都瞪直了,“你!”

苏言自然是说笑的,她只是知道温染这时候提那天的事情,肯定不是说什么好话,与其丢了脸还不如把话拦在肚子里。

被苏言这么一闹,温染彻底没了说话的兴致,他并非想解释自己当日为何落荒而逃,而是想问苏言,当日那话可当真。

但是看着苏言那张邋遢的小脸,没心没肺地傻笑,无论如何又问不出口了,若她当真只是玩笑,自己却放在了心上,他还有何颜面在这家伙面前。

他都能想象得到这家伙捧腹耻笑他的样子,“公子,我就同你玩笑,你还当了真啊?”

如此,岂不是连温家的脸都丢尽了,温染撇过脸去,不再看苏言。

知道回去的路还远着,苏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温染的脚上,微抬了头,正好看着温染的下颌,温染正闭目养神靠着车窗的位置。

单论这脸,温染在江湖上应该也是能排的上名号,这要是她开个男妓院,把温染和莫羽都放里头,自己岂不是发了?

“想什么呢?”

下方传来的炙热视线让温染有些不自在,赶在脸颊发烫前先声制人。

“公子,温府什么时候会被抄家?”

“”

“或者公子,你考不考虑赚钱的生意?”

“你再乱动,我就把你丢下去。”

知道温染说得出就做得到,苏言不乱动了,但是也没从温染腿上起来,免费的人肉枕头干嘛不多用会儿,“我们这是去哪儿?”

“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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