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机信次长十郎在左前方做着手势,山部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嘴角一撇,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距离火场大约两千米多远的地方,一群人正沿着一片小树林仓惶的逃跑着。他右手一挥,下一刻,十八架战机呼啸追去。他再做个手势,自由袭击的意思。然后他将战机压低,并且朝稍远一点的地方飞去。作为一名王牌飞行员,山部觉得虐杀平民会有辱自己的身份。当然了,手下会怎么做,这却与他无关了。
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几架战斗机张牙舞爪的冲下去,机载机枪枪口喷射出火焰,他冷酷的想道:“可怜的支那人,你们要怪就怪学兵军吧,他们既然进驻海南,为什么又不敢站出来呢?”
这片小树林距离颂和水库只有千米左右的距离。学四十三旅的官兵们披挂着全副伪装趴在草丛中甚至半趴在湖水里,不少人看到千米之外发生的那一幕炼狱景象,心头那个恨哪。
花焦听着远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嚎,他咬牙切齿的用右拳狠狠的痛击着地面,拳头上鲜血淋漓犹自不觉——“耻辱,耻辱,军人的耻辱!我们这算什么?我们是中国的军人,我们的责任是保护我们的百姓,可是我们在做什么?”终于,他冲着云点将嘶吼起来。
云点将心中也很痛苦。他用头盔死死的抵住地面遮住了自己的脸,脸上忽然多了两道泪痕。和在江苏保安一师当兵时不同,学兵军特别重视这方面的教育,长久灌输之下,每个学兵心中都被培养起了这样的观念:我们是人民子弟兵,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老百姓就是我们的父母,是值得我们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东山岭上,单人雄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日机再次出动,而且朝纵深飞去,这出乎了他的意料。大洲炮台的战事还没有解决,小鬼子航空兵怎么就敢往纵深飞呢?要是琼州机场被发现的话,那么蓝火山的空军部队肯定要遭到小鬼子优势航空部队的围攻。而一旦蓝火山那里出现了问题,接下来,自己可就太被动了。失去了唯一可能威胁到日舰队和航空兵的武装,日军航空兵接下来的行动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那样的话,面对小鬼子陆空两路进攻,学五军露头就是挨打——这仗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琼州机场,当五指山雷达站新的日机编队情报传达过来的时候,除了停在机库里的十二架各型轰炸机,其它停在机场上面的二十四架战机已经悉数撤去了伪装。获悉日机编队这一次的作战方向可能会延伸到琼州,长在战机旁待命的蓝火山双眼立刻红了。其它战机也就罢了,白鳍豚和空中堡垒因为体型实在太过巨大,所以撤去伪装容易,再盖上却十分麻烦,至少,没有个半天时间是别想全部伪装好的。他当时就怒了,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是单人雄,因为他的命令琼州飞行大队的飞行员们才会兴奋的迫不及待的撤去伪装,现在好了,他们却有可能提前暴露了。骂单人雄是不敢的,但是对张大力等人,蓝火山却不会吝啬自己的怒火,他当场怒吼道:“娘的,前线的那些家伙在干什么?他们连一个小时都坚持不了吗?”
关于琼州飞行大队何时投入战斗,战前单人雄和蓝火山有过磋商,他们一致认为该大队最好的出击时机是在日军大批次出动航空兵且结束战斗准备返航的时候。琼州距离前线不过五十公里的距离,而以白鳍豚和空中堡垒的航速,追上敌机只是刻把钟左右的事情。届时,日机即使能够返回出发航母也不可能完成重新装弹。届时,说不定又是一个“沉没吧”。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却没想到,这边刚刚撤去伪装不久,日机就成群结队的飞来了。
“大队长,起飞迎击吧!与其坐等可能被动挨打,不如主动迎击,那样还能多击落一些敌机!”
一个战斗机中队的中队长向天宇建议道。
蓝火山想了想,右手捏拳用力一捶,吼道:“兄弟们,上飞机,出击!”
“要不要先通知单军长?”参谋长张翼飞说。
蓝火山白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区别吗?”然后他大声吼道:“都给我听好了,起飞以后立刻往海棠镇方向飞。和敌机接触以后最多战斗一刻钟,一刻钟以后,不管什么状态,立刻掉头朝广州飞,都明白没有?!”
“是!”
“陈少瑶!”
“到!”
“特别是你,给我看好时间,接战一刻钟以后立刻往东北飞!战机还在我们就还有机会,如果战机没了我们就只能被动挨打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兄弟们,走了!”
几十个老百姓,其中包括两个抱着孩子的妇女,他们在一架97式舰攻的追击下向颂和水库跑来。97式舰攻来回俯冲着,每一次俯冲,其机翼上的两挺机枪都会毒蛇一样的喷吐出橘红色的火焰。而奔逃的人群里,立刻就会有人被击中倒地。
距离云点将和花焦藏身之地大约五百多米的地方,学四十三旅警卫连的少尉排长戴峰看着两百多米外发生的这一幕,牙关紧咬,嘴唇都被咬破了。
“排长,干他娘的!他娘的,小鬼子不是人哪!”一个叫张浩的学兵说道。
97式舰攻再次俯冲下来,它这一次的目标直指那个抱着两三岁大的少妇。
奔逃的人群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率先发现了少妇身处,他转身朝少妇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小雨,跑啊!小雨,快跑!”奔逃的人群不少人停了下来,他们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去拉少妇一把,然抬头看见呼啸而至的战机,他们咬咬牙选择了继续逃命。
少妇小雨长这么大还没有如此剧烈奔跑过,她以为自己肯定跑不了多远,然到目前为止,她最少已经跑了二十分钟,跑出了一个让人咋舌的距离。她全身都已经汗湿了,头发上汗嗒嗒的,发梢上星白点点,那是汗水干了以后结的盐霜。她怀里的小男孩早就因为惊吓哭得嗓子嘶哑已经发不出多大的声音,一贯雍容优雅的母亲今天的表情是他从没有见过的,那副狰狞的样子让他幼小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他惊恐的睁大着眼睛喊着妈妈,然他的妈妈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安慰他——她现在竭力去做的就是希望能够带孩子逃离死神的追逐。
枪声响了,虽然隔了将近两百多米的距离,戴峰依旧清晰的看见了少妇在止步间身上迸出的血雾。老人紧跟着被击中了,子弹从他们身上横扫而过,地上,两条烟尘带忽悠升起。
“呜呜……”有战士哭了。
戴峰却睁大了眼睛,他忽然大叫一声:“孩子还没死,孩子还没死!”说着他一跃而起,端着自己的卫青式突击步就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