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话才说完,忽然听见身边不少人齐声惊呼。他的耳朵里,枪声忽然变得密集起来,他急忙朝前望去,将将看见不下于二十个支那士兵忽然跃上废墟顶部,他们手上的枪口,喷吐着绚烂的火焰——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胸腹部剧痛,眼前一黑,然后整个人便被将近十余颗子弹凝成的巨大抛力抛起,满装麻袋一样朝后面砸去。

一个连的学兵、一个连的川兵,因为连长的死猛然爆发出惊人的斗志。此刻,平日里长官的谆谆教诲悉数变成了耳边风;往日的训练成果也随风化去——他们现在想的只是要为连长报仇,为了报仇,他们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为连长报仇!”“撕了这帮狗日的!”“兄弟们,杀!”……震天价的怒吼声中,他们竟然向日军发起了反冲锋。

这次反击出现得相当的突然,他们又是居高临下,该部鬼子措手不及,在连续被放倒二三十人以后,竟然纷纷掉头就跑。

这两个连的防守阵地,位于光华门上。在他们左边,谢长安看到这一幕以后,不禁骂道:“胡闹!”

“旅座,好像是邱济民死了,”一个参谋说道。

谢长安一怔,心中有些黯然。随即,他说:“顾庞,你暂代邱济民的职务,去把那边稳住。”

而在光华门右边的阵地上,朱载亭看到这一幕以后却是眼睛一亮,他随即喊道:“兄弟们,冲锋,把小鬼子干下去!”然后身先士卒,率先爬上废墟顶部,一边扫射一边朝下面扑去。“冲锋!兄弟们!冲啊!”在他身后,一五一团团长付秉勋一边大喊着,一边紧跟其后冲了下去。

守军的反击来得相当的突然,日军可以说丝毫没有准备。当然,在朝生平四郎看来,这却是天赐良机。光华门城墙被爆破以后,形成了一座高度在五六米左右,宽度在百多米的小坡。本来,谁先抢占这小坡的制高点,谁便等于拥有了一阵天然的防御工事。以朝生平四郎的理解,守军要是据高死守,第7联队就是能够攻克那也必将付出巨大的伤亡。而现在,支那人竟然开始反击,这无疑等于放弃了自然工事。这让他如何不喜?

朝生平四郎挥舞着指挥刀,一个劲的叫嚣道:“进攻!进攻!加快速度,趁着支那人杀出来,一举突上去!”

前面有介绍,负责光华门防卫的,除了学七旅和一个坦克团,再就是川军的两个团。在朱载亭和谢长安全部进入废墟阵线之后,学七旅和川军的后备部队悉数杀出,此刻,除了有两个团正在一线作战,其它的部队都集结在废墟后面的住宅区废墟后面。而钱光明亲自指挥的坦克团在接到指挥部的命令以后,此刻已经集结完毕,正静候在城墙废墟下面的平地上,随时准备出击。

钱光明接到的命令是帮助学七旅和川军守住防线,此刻一线的部队开始了反冲锋,这让钱光明不禁犹豫起来——自己要跟着冲出去吗?

朱载亭所部一发起反击,谢长安便是心中不想也只能跟上了。而他亲自指挥的19团一旦投入反击,那一线部队就是全数反击了。

这让钱光明相当的纠结。

跟上去吗?那要是日军的重炮趁此机会开火呢?不跟上去,那单凭两个团的兵力,朱、谢二人冲得动吗?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报告:司令到了。听了这话,他立刻心神一松,飞快的迎上去,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司令,朱旅长和谢旅长带人展开了反冲锋,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欧阳云赶得辛苦,他亲自驾车,将速度拉到最快。本来,南京城内的路况还是不错的,奈何经过日军这几日疯狂的炮击和轰炸,大坑小坑无所不在,再加上越野车的防震性能还不能和后世相比,所以这一路驰骋,他的屁股几乎被颠成了两半。不过现在看来,他这番辛苦是值得的,君不见光华门还在我们手中?

大口大口的喘息几口,随便舒展一下屁股,欧阳云说:“朱载亭和谢长安倒是胆大,也不怕被日军借势攻破了。你们不要跟上去,我现在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日军的重炮。日军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们一上去,我可以肯定,吉柱良辅一定会下令炮兵无差别轰击。你们还是当炮台使用吧,派两个人到上面去校正射击诸元,用步话机联系,也能发挥不小的作用。光明,你派个人带哲良去打电话,告诉李军长,光华门未失,其它各部还是坚守。”

钱光明安排人带刘哲良走了。欧阳云则带着刘奎他们朝最前线爬去。

当他蹬到废墟顶部的时候,放眼望去,就在废墟下面较为平坦的地方,朱载亭和谢长安为首的学兵、川兵混合部队的前锋已经和鬼子纠缠在一起,震天价的喊杀声中,迷彩色和土灰色以及土黄色三种眼色的军服穿插交错着。不时有人倒下,而后来者又义无反顾的补了上去。

欧阳云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有了:“怎么会打成这样?这是纯粹的消耗战啊?!”

远方,越来越多的日军正在进入战场,而学川联军明显冲不动了。要命的是,他们此刻距离废墟中央已经在一百米开外。

当时情况紧急,朱载亭是想挟势一鼓而下的用心是好的。可是,他不该的是,当将日军驱离危险区域的时候就应该毅然选择回军。现在,被日军缠上以后,即使他有心回军也力有不逮了。

欧阳云心头焦急,脑子飞快转着,对刘奎道:“快,去找钱光明,让他们出击吧!”

刘奎也已经看出了战情的严峻,点头便蹿了下去。

欧阳云静静的观察日军后继部队的规模,判断出吉柱良辅最少出动了一个旅团的兵力,他对身边的警卫团副团长陈德如道:“吉柱良辅这个老鬼子这一次下了大血本啊!这样也好,倒不怕他会搞无差别炮击!兄弟们,跟我冲!”

陈德如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一把拦住欧阳云,说:“司令,这可不行。”

欧阳云眉头一竖,吼道:“什么不行?你小子想造反哪?!”

他声色俱厉,陈德如却不为所动,坚定的道:“司令,出来之前姜总和李副司令就有交代,绝对不能让你参加一线战斗,您不能让我们难做哪?!”

欧阳云瞪着他,后者则平视着他,一点畏缩的意思都没有。十几秒以后,欧阳云泄了气,骂道:“他娘的,我们两个究竟谁是司令啊?陈黑子,我可告诉你,要是朱载亭和谢长安他们陷在下面,这责任我可得落在你肩上!”

陈德如之所以获得“陈黑子”这一雅号,就因为他敢于六亲不认、坚持原则。听欧阳云这么说,他神色不变,道:“要真是这样,我愿意承担!”

欧阳云被他气笑了。咬牙切齿道:“奶奶的,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

陈德如低头不语。

旁边的一营营长付秋南见气氛有点异样,存心打圆场,说道:“司令,要不这样,我带一营下去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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