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雄急着为小五报仇,却根本没想到打死小五的并不是后排兵舍的鬼子,而是藏在大门墙洞里的鬼子哨兵。而鬼子哨兵的枪口此时已经瞄准了他——腰间忽然传来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感,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感觉到了他的异样,立刻有士兵叫起来:“团座,你怎么了!”
“被咬了一口!”鬼子的三八枪子弹穿透力极大,通常都是穿体而过,应该说单人雄运气还不错,由于他的急速奔跑,这一枪只是在他腰间斜穿过去,虽然造成了一个血洞,却没伤到他任何要害器官。单人雄作战多年,经验丰富,他骂道:“该死,大门那里有鬼子!”然后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几把枪口迅速的掉了过来,照向大门方向,然而微弱的光亮里,一具人影趴在石阶上,偷袭者显然一具死了。
“去后面,为小五报仇!”单人雄龇牙咧嘴的喊着,声音尽量的大,好抑制住因为疼痛而让声音产生出的变形。
“是!为小五报仇!”没有眼泪,只有仇恨,虽然不知道小五死了没有,但是,没有人敢去揣度这个结果。大家留下了一个叫黄旭的士兵照顾单人雄,其他人向后排兵舍冲了过去。
楚天歌这边,恶战也已经开始。前排兵舍里被压制足有五分钟的小鬼子选择的出击时机很巧,他们才冲出来,一直梦魇般笼罩在头上的探照灯竟然熄灭了。唯一的一挺机枪忽然还在尽力扫射着,但是已经不可能同时兼顾那么多门窗。
“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楚天歌知道头顶上探照灯的失去意味着什么,已方人少,如果没有了探照灯的帮助,那实施精确打击的机会也就没有了,要命的是,宿舍楼里的小鬼子并不是不懂兵枪的纯粹“专家”,他们虽然都是短枪,但是居高临下,已经开始威胁到士兵们的安全,如果不是对方枪法实在欠奉,现在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战友。楚天歌继续低吼:“全部往甬道那边撤,别靠着墙壁!”
一冲出兵舍的鬼子有的开始瞄准唯一的探照灯进行射击,有的则往这边乱射。他们显然清楚敌人的大致方向,这个时候再靠着墙壁反而容易被反弹的子弹杀伤。
跟在楚天歌身边的都是狼牙战士,他们深悉夜战,没有人盲目开枪,但是一旦发现对面吐出火舌,他们会立刻毫不犹豫的一颗子弹反射过去,然后迅速的变换身形。只是,兵舍前面空荡荡的什么遮掩物都没有,而敌人将近二三十条枪齐射,总会瞎猫碰到死耗子。这不,楚天歌命令才出口,在他前面的纳兰飞身子一趔就扑倒在了地上。
“纳兰!”楚天歌急忙去拉他,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推开了,“你们——快到甬——道那边去,我——我拖住——他们!”
“伤哪里了?”有人问。
“肯,肯定回,回不去,了!张臭蛋,我们,我们满人不,不全是孬种!你……”
纳兰飞是满族人,听说还出身于满清贵族,许是正因为此吧,虽然他是学生训练班老成员了,却总得不到兄弟们起码的尊重……楚天歌眼睛不自禁的变得湿润,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感怀的时候,他梗着嗓子命令道:“张臭蛋,王大全,把他拖进去!我们狼牙什么时候会丢下自己的兄弟?!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张臭蛋眼里也噙着泪,他正要去拉纳兰飞,却听他骂道:“你们——真想全部死在这里吗?那样——的话,谁去完成——任——任务,快点!算,算我,求你,你们了!”最后一句话,纳兰飞几乎是在哭诉了。
这个时候,小鬼子已经呐喊着向这里发起了冲锋,在机枪的扫射下,他们不停有人摔倒死去,可是却没有人停下脚步,楚天歌甚至听见了“八格”之类的日语叫骂声。一颗颗子弹射在他们身前左右,墙壁上不时传出“夺”的一声,他知道该做决断了,咬咬牙道:“进去!”一脚将张臭蛋朝甬道方向踢去,接着一个翻滚,站起来时双枪连发,对面登时响起两声惨呼。
“我是满族人,但是我不是孬种!”多年以后,楚天歌还记得有那样一个夜晚,有一个年轻的声音这样喊着,还记得那一声剧烈的爆炸。
纳兰是他这组的,他们这组人身上都带有六颗以上的手榴弹,而纳兰作为这次行动里唯一的爆破专家,他的身上还有欧阳云特地制作的一种液体炸药。这炸药本来是准备用来摧毁敌人那万恶的实验基地的,但是最后却成了纳兰和敌人同归于尽的“罪魁祸首”。
纳兰翻滚着扑进了叫嚣着冲过来的小鬼子队伍中,然后拉响了身上的炸弹引信。“轰”的一声巨响,夜色中好似盛开了一朵璀璨的牡丹花,不同的是,这支花盛开之后,惨呼和哀嚎成了它结出的果实。
墙壁被这次爆炸迸裂出许多碎砖头,和着血雨、残肢簌簌而下。爆炸掀起的气浪压得楚天歌几乎喘不过气来,之后的尘土、砖块、血雨洒了他一身一脸。
爆炸闪出的光亮为岗亭里的机枪手标明了敌人的方向,没来得及扑倒的鬼子被点射击中,哀嚎着倒了下去。楚天歌借着亮光抛出一颗手榴弹,跟着双枪连发,击中了最少四个鬼子。
这时,仅余的一只探照灯的灯光里,二三十个拿着手枪或挥舞着日本刀,穿着裤头衬衫的鬼子从宿舍楼冲了出来。东乡大佐从最初的惊慌中缓过神来,立刻组织起人手妄图对兵舍进行增援。这些人都是担任着细菌试验的负责人或者专家,军衔最低的也是少佐,他们一共有四十几人,在开始没有组织的抵抗中,被行动组一架机枪和阻击手盯着,死了足有十余个。其他人被东乡组织起来,开始有组织的行动。当然,因为机枪手的存在,他们的“忠勇”注定是愚蠢的。“哒哒……”声中,一个接一个小鬼子军官、专家被击倒,一时,这些人倒好像在慷慨赴死一般。
负责盯住这幢楼的机枪手方庆是个“狼牙”队员,因为已经被前排兵舍的小鬼子盯上了,他趴在了岗亭上,将机枪口压得低低的,瞄准着那些小丑尽情的招呼着。
方庆原来是吉星文手下的一个连长,这次是第二次打鬼子,心中除了仇恨没有其它丝毫情绪,所以扣动扳机的手指特别的稳健……
几乎于此同时,单人雄那一组的士兵已经和后排兵舍的鬼子兵接上了火。最先跳出甬道的“大刀”队员是陈斯文,陈斯文是单人雄的老部下了,老上司的挂彩让他分外的恼火,他一个翻滚贴到了后排兵舍厕所的墙壁上,双眼瞪得溜圆,双手一翻放平,凭着感觉对不远处的黑影射出一梭子子弹。然后,他一个前扑,趴在地上将枪里的子弹打完。
陈斯文的枪口冒出的火焰暴露了他的位置,立刻有鬼子将枪口掉了过来,“乒乒”声中,他刚才立身的地方砖屑乱飞、火星乱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