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彪狐疑的看了欧阳云一眼,到门口去了,也不禁想:这个欧阳云,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欧阳云微微笑着:“中国人啊?想抗日救国而已,宋公,您以为我是什么人?”
宋冷冷的说:“年轻人,大话谁都会说,但是如果你想替什么人或者什么势力做说客的话,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说客?”欧阳云叫起撞天屈来,苦笑:“宋公,您太抬举我了,我之所以来找您,只是不忍心看着偶像还有自己敬爱的29军变成牺牲品罢了。”
宋哲元拧起了眉头,语气越发冷了:“什么牺牲品,你再乱说,我只好下令送客了。”
欧阳云眼睛瞪了起来,很激动的样子,大声说:“难道不是吗?29军这么好的一支部队,只因为不是某些人的嫡系,从组建至今,受的委屈还少吗?且别说前些年客居山西,就是在察哈尔,国民政府又给过你们什么支持?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这是宋公您这领导有魅力,能够震慑得住下面,不然,换一个军长的话,我想29军早成散兵流匪、一盘散沙了。29军夹在**和日军之间,既要防御日寇力保国土不失,又要顺着某人的意思,不激怒日本人——现在可好,姓何的又开始和日本人谈判了,难保不会再弄个《塘沽协定》出来,如果真是这样,宋公,您以为察哈尔还能成为一块净土吗?”
宋哲元看着他,眼里犀利的一面渐渐黯淡下去,渐渐被一股复杂的情绪替代——不管这个年轻人是谁,背后又有什么势力,但有一点可以断定,他对局势的分析和对29军处境的了解都够透彻。正如他所说,29军夹在国民政府和日本人之间,虽然名义上属于**,但是却什么时候得过**的待遇。本来,以为有了一块地盘,可以休养生息一番,也能壮大些实力,可是到头来却成了一枚棋子,而且是极尴尬的孤子。何应钦和日本人的谈判,已经有消息放出来了,估计要将中央军全数撤出河北,到那个时候,29军就得独自面对华北地区的日军——察哈尔就这么大个地方,又穷山恶水的……他不敢想了,低声问:“小伙子,你来就为和我说这些?”
欧阳云见他转变了语气,心说有戏,赶紧借坡下驴,说:“当然不是,欧阳此来有两个目的。”
“哦?”
“一个私人性质的,现在已经达到了。”
“私人的?”
欧阳云笑着说:“就是拜见偶像,宋公,您比我想象中老了一些,太操心国事了吧?”说着,拿出纸笔来递到他面前,说:“请您帮我签个名。”
“胡闹,”宋哲元说着,老脸一红,不过,心里却很高兴,接过纸笔,很认真的在上面写下:今日抗日双雄,明日抗日砥柱——宋哲元赠欧阳小友。喜峰口大捷后,签名这事他做过不少,很虚荣的感觉。
欧阳云郑重的收好了,心说如果能穿越回去,这就是无价之宝啊。
宋哲元见他如此,回忆起过去那段光荣的时光,心里越发感慨,同时对他所谓的公事更加好奇,问:“那公事?不会就为杀那两个汉奸吧?”
“当然不是,那是顺手做的,”欧阳云笑了,故作神秘的样子低声说:“晚辈觉得察哈尔这地方和宋公及29军的功绩并不匹配,所以特来献上一块宝地。”
年轻人这番话够惊世骇俗的,绕是宋哲元这种老江湖,闻言也不禁心头一颤。年轻人这句话,算是触动到老人家心里面最柔软的那根弦了。
回顾过往,29军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殊多不易。历史证明,29军官兵都是好样的,有能力保一放水土平安,甚至可以做得更好。只是,察哈尔这块土地,实在是太贫瘠了,29军自从在这里休养生息以来,一直仅能保个温饱而已。要是他宋哲元能像陈济棠、李宗仁等人一样拥有两广那样富饶的地区,那么……
他看着欧阳云那张年轻的脸,心情非常复杂。说到底,欧阳云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得使他说出来的话显得非常儿戏。
宋哲元何尝不想要一块好地,可是,谁叫29军不是某人的嫡系呢?小娘养的孩子,能够有个地方遮遮雨就算不错了,还奢望什么?不仅是他,29军官兵心中,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当初他被封为察哈尔主席的时候,他们才会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一夜狂奔百多里,恨不得长翅膀飞到这里。
历史学家也是人,他们也难免犯错误——进不到人物的内心世界,他们根据所谓的事实做出的分析,也只能当作参考而已。
欧阳云的话揭起了宋心底的伤疤,让他想起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想起了29军官兵们一个个穿得像叫花子似的形象,心中未免一阵凄凉。
欧阳云见他面色萧然,收敛笑容,轻声说:“宋公,据小道消息,何某人和日本人的谈判已经达成了初步意向,中央军包括政府会悉数撤出河北,到那个时候,整个河北就空了——河北可比察哈尔富足多了。”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宋是聪明人,立刻醒过神来,看着他,有点惊讶,更多惊喜,问:“小道消息?确切吗?”
“何身边的人放出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好!”宋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了下去,皱起眉头说:“可是,29军的防地在察哈尔啊?!”
欧阳云见他动心,心知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微笑着说:“这个宋公不要担心,倒时自然会有人邀请您过去的。”
“哦?你凭什么断定?”
“宋公,华北之地并不只出产汉奸,自古以来,忠勇之士大有人在。”
“恩?”宋动了动脑子,立刻想通了,这让他面前这年轻人的来历更增了好奇,又提出了同样的问题:“欧阳啊,你究竟是什么人呢?”不同的是,这回是面带笑容说的,显得特别的和蔼可亲。他心中想着:这个小子不简单啊?他究竟代表着哪方势力呢?日本人是不可能的,那么——管他代表哪方势力,自己只要能将河北握在手中,在这个靠枪杆子说话的年代,还怕谁来?
欧阳云微笑着说:“宋公,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为国为民出点力,而您和29军一直是我所钦佩的——这话听起来有点像口号,很空洞,但我敢扪心自问的说,这是我的心里话。宋公,我知道您在天津这段日子,与那些汉奸只是虚与委蛇罢了,29军兄弟不易,您只不过想让大家过得好一些,杀鬼子的时候少一些后顾之忧——这我能理解,这也是我最佩服您的地方。”
这番话,他说得情真意切,宋哲元也听得心生感动,没想到这个世上最了解自己的,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年轻人。不过,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自然不会被这些表象的东西所迷惑,说:“虚的我们就不多说了,如果29军真要去河北,这个发起邀请的人不会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