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刘备。
“有意思。”我饮了一爵酒微笑着道。
赵酒辛辣,以前只在电视剧里听到过。现在能够品偿到,感觉此次没有白来安喜。
侍女躬身倒酒,姿态优雅,尽管长相欠佳,可是也算入眼。不禁旁观周围的侍女,尽管她们礼仪周到,之中也不缺少长相美貌的,但是完全没有旁边这位有一股优雅的气质散发出来。心里不禁好奇,开口问道:“小姐怎么称呼?”
侍女立在旁边,左手牵着垂下的右袖,以右手掩口道:“公子可以叫我梅姑。”
听到“梅”字心中一凛,对于春梅的死始终无法释怀,她的惨死真正的从内心震憾了我。出神良久,等到收拾情怀去听言论台上的书生演说时,书生已经在做总结。
“如今天下大势,必然趋于稳定。经过黄巾叛乱之后,朝庭势必兴起另一波‘独尊儒术,罢黜道家’的新政策。这就是我的言论。”
书生说完作揖阔步下了言论台,众人习惯性的响起喝“彩”之声,围观的文雅人士没有回到坐位上,凭栏议论刚才的言论。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说了等于没说。太平道教聚众叛乱,朝庭再不打压,岂不是让天下人一起跟着叛乱!”
我闻声转身回顾。说话的是一名穿着脏乱,头发也似没有梳洗草草的扎在脑后的青年,一幅不怕别人笑话的神色。他的酒席上凌乱的洒满了炒豆,地上也落了不少。他正在一粒一粒的捡着往嘴里送。神态举止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斜视瞧着我。妈的!是他。化成灰我也认识。
我穿越过来后的那天,有个巫师主张烧死我,就是他假扮的。
梅姑见我不满的盯着他,掩嘴轻声道:“那人是这里的流氓,公子无须理会。请再饮一爵。”
“这里挺雅致的,怎么让一个流氓进来?”
“主人家的事,奴婢不敢过问。”
我问道:“梅枯,你们这里经常有人上台发表言论?”
“是的公子。安喜县有一个雅号,叫做‘言论之县’。过往的士人有意无意的来县里发表言论,希望能被官府赏识,得个一官半职的。就算没有被官府赏识,能被大家族看中,请去做夫子,也是一件美差。”
“这里叫唐社,应该有典故吧。”
梅姑微笑道:“公子真厉害,一语中的。‘唐’字取于远古时代大尧帝建立的唐朝。”
又是大尧帝,难道和唐门有关?于是问道:“这里是你们分社?”
“是的。总社在晋阳。”
“唐社和唐门是什么关系?”
梅姑作难的道:“奴婢就不知了。请品偿炒豆吧,这是最好的后厨做的,味道极好。”
三步外忽然响起一声清爽的叫道:“在下有一论!”
那个人快步走下楼梯,长袖一甩,踏上言论台。他长相清新俊逸、身材挺拨,一幅儒家青衣打扮,行动举止不拘束、不傲慢、萧洒轻便,有一种猜测不透的神秘感。
不知是谁兴奋的叫了一声:“又开新论了。”周围立即噤声,期待演说者发表高论。
“诸位,在下有一论!”言论台上儒生拱手平揖。
围观着参差不齐的高叫:“好!好!说吧!”
儒生朗声道:“我颍川阳翟人郭嘉有一论。我以为,朝庭去年实行的州牧制度,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大汉朝因此会有一变,各州府也将有一变,可能将天下推至一场英雄逐鹿的大争时代。”
闻名不如见面。被后人称为“鬼才”的郭嘉终于被我遇上了。立刻挤到围栏边,将一切抛于脑后全神惯注倾听他的高论。
台下有人问道:“这位公子,州牧制度缩短了平黄巾之乱的时间,敢问有何不妥?”
郭嘉上前一步答道:“州牧制与刺史制相比,前者加强了刺史的统兵权。刺史升任州牧后就有了自主指挥本州内军队的权力,无需再经过朝庭的允许。这样一来,只要有朝一日朝庭对州牧的监督不力,那么一些怀不臣之心的贼子势必会趁机坐大,借着平黄巾之乱后的兵力割据城池,独霸一方。久而久之,朝庭就会失去对州府的控制。例证就是太常刘焉去年请调益州,上任益州牧。刘焉到任后暗命汉中五斗米道切断益州与朝庭的联系。如今的益州已经是国中之国。”
众人情绪高涨,大声喝道:“彩!”如此看来刘焉的阴谋在士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郭嘉脸上没有喜色,平静的继续道:“如今太平道已灭,应该是朝庭收回各地军权、取消州牧制度的大好时机。然而此时,汉灵帝病重,何进大将军摄政。”
“何进本身就是武官出身,摄政后更是集天下军权于一身,手下武官遍及各州府。朝庭要收回下放的军权,废除州牧制度,必然要消弱何进的实力。试问,有哪一位权臣肯心甘情愿的被削弱权力?所以,州牧制已经在朝庭形成不可拨除的结症。”
二楼有人问道:“州牧制度不除,朝庭将有哪一变?”
郭嘉神彩奕奕的道:“何进大将军独揽军政大权,势必让根深蒂固的十常侍势力感到如疽在背。然而双方都视对方如肉中刺、眼中钉,必拨之而后快。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地不容二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必然有一方倒下,另一方崛起。由此在下推论,首都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风的争斗,首都势力格局必然发生巨变。首都一变,朝庭必变。”
有人问:“你还没有说朝庭有变,天下何变啊?”
郭嘉道:“这位兄台好性急。”忍的观众哄然大笑。
“首都陷入争斗,朝庭无暇他顾。州牧失去监督与制衡,彼此间为城池、地盘、利益而争夺不休,其中弱者被吞并,强者欲更强。如此一来,天下安得不变?”
如此深远之见,真是令人惊骇。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没有郭嘉的参加,不敢说是周瑜的幸事,但绝对是曹操的不幸。
四周观众陷入沉默。
郭嘉一揖,离台回到二楼,刚坐回间席,周围的士子才恍然的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彩!”
“有理!”
“令某茅塞顿开。”
喝彩之声不断,将大堂内的气氛推向至*。一些士子纷纷从楼下奔到二楼在郭嘉的邻席坐下。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向郭嘉走去。我急忙让梅姑换了席位,坐在郭嘉的东侧一席。
中年人傲慢的道:“刚才听先生一言,实在畅爽。恳请移驾,奴家主人欲请先生执教小公子。”
“畅爽?执教?”郭嘉不悦,脸色冰冷的像南极大陆,眼神像虎将纵马砍出的大刀,起身换了席位,自斟自饮,当作没有听说过……
中年人愕然,立即甩袖愤怒的离去。
我立即走到郭嘉的席前,深深作了一揖:“郭先生!”
郭嘉离席回礼。“阁下如此大礼,嘉不敢当。若蒙不弃,敢请一饮。”
这话正是我要说的,他却首先发出了邀请,可见那双深邃的眼睛下饱含着多少才智。
我坐下,跟随而来的梅姑向两爵中倒酒。
郭嘉的脸色显然比刚才好的多。
我赞道:“听足下高论,分析透彻,实在令在下大开眼界。但是先生所说,似言犹未尽,另有所指。”
郭嘉一愣,欣然道:“阁下既能听出弦外之音,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我道:“在下初出家门,蜗居闭塞,请求解惑。”
郭嘉忙道:“如此说来,阁下也认同朝庭会变?”
“正是。”
“朝庭变,天下变,有何疑惑?”
朝庭有变,天下则变为英雄涿鹿的大争时代。那么做为士人的郭嘉准备如何做,是我最想知道的。“先生之见,何去何从?”
郭嘉似有所忧的道:“有益则去,有利则从。”
既然他不说,我也不好再问。略思后道:“敢问先生学从何派?”
郭嘉道:“百家罢黜,世上还有何派?”
“依在下之见,先生不像儒派。”
郭嘉仿佛来了兴趣:“哦?是何派还有像与不像之分?”
“正像先生所说,百家既罢,儒家独尊。但是百家并未消亡,而是融入儒家之学,让儒家更加适合君王,成为真正的御天下之术。”
郭嘉眼睛一亮:“阁下新解令我眼界为之一宽。请!”郭嘉举爵相敬。
我举爵回敬,将爵中酒一饮而尽。“先生是颖川人,颖川离此千里,先生怎么会到此?”
“平生所好唯游学耳!”郭嘉坦然的连道。“听阁下口音,不是安喜本地人。”
我答道:“先生不妨猜上一猜,当做解闷助兴。”
“也好。”郭嘉如狼锐眼开始打量着我,突然离席作揖道:“原来是大人,儒生有礼了。”
我一愣神,否定道:“在下不在朝中为官。”
郭嘉略为愕然,入席自嘲道:“恕我眼拙了,实在是猜不出来。告罪!告罪!”郭嘉吩咐梅姑倒酒。
饮毕。我托词上了一趟侧所,回来时郭嘉已经走了。
梅姑道:“郭先生已经将您的账结了。”
“哦,是吗。”我轻声喃喃自语。
错失良机,人海茫茫,郭嘉这样的大才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再遇上。不禁失神的跌坐在坐位。偶尔间看见郭嘉的酒席上用酒水写着字。我好奇的躬身去看,顿时心下一凛。
好一个郭嘉。那两个字赫然是隶书字体的“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