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的父亲和妹妹在一个小时后赶了过来。
于白不得不去面对,想尽可能委婉的告知他们亲人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
“老先生,您的儿子去世了,我们初步排出他杀。”
见于白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王博直接替他说了出来。
老人家刚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有些迷茫。待到反应过来时,目光有些呆滞,眼泪直接顺着眼角一路向下。
无声的哭泣。
“怎么,怎么会死了,我前几天才跟他联系了的,我跟他说我手机没话费了,他问我爸爸你要充多少钱,我说几十块钱就行,他直接帮我充了一百,他当时还很开心的。”
“他妈妈身体不好,躺在床上,他每个月都买好药往家里寄。怎么,就走了呢。”
老先生喃喃的向着于白他们诉说着生活中和儿子相关的事,于白只是蹲在那里,一件一件的听。
从他们的口中所说的事情,于白脑海里死者的画面渐渐清晰。
一个贫苦,39岁未婚,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家人,对长辈极好的一个男人。
做着快递员的工作,每个月都努力的工作,给妈妈治病。
不一会,老先生家里其他亲戚也赶到了派出所,其中有两个是死者的舅舅和表哥。
一家人一起来到调解室,于白和他们说起经过。
“因为以上这些情况和线索,我们初步排出他杀,这点你们家属认可吗?”
“认可。”对于这点死者的家属都没有异议,于白准备给他们下死亡确认书。
“这位警官,现在你们排除了他杀,但是我表弟也不可能自杀的。”
蒋*的表哥突然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比划道。
“我表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肯定是累死的,公司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着死者表哥的陈诉,于白揉了揉眼角鼻梁处。
“不排除这个可能,具体死因如果你们愿意解刨遗体,我们警方可以出具死亡原因告知书。”
如果没有线索指明这是个刑事案件的话,警方是没法私自解刨死者遗体的,必须征得家属同意。
不过听到这话,家属纷纷摇起了拨浪鼓。
“警官,我儿子已经死了,就让他安安心心走吧,不遭这个罪了。”
老先生开口了,于白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的意思其实自己大概懂,这事只要能和工伤扯上关系,肯定是能获得一笔赔偿的。
人已经走了,挽回不了,他们还想好好的生活下去。
至于到底是过劳死,或者说死者本身的疾病导致,这,谁又说得清楚。
这是对还是错呢?于白也不知道
家属去到了死者所在的快递公司,找来了公司负责人,到所里进行协商。
于白依旧坐在调解主位上,他头顶的白墙上还贴着一行字:依法调解,公平公正。
家属和公司负责人开始对话。
“你是蒋*公司的负责人是吧。”
“我们是快递公司派来的代表。”
“死者是我表弟,我们想去了解他在工作的时候是否受到什么打击或者有没有受到过伤害。”
“发生这种事情肯定谁都不愿意,我们作为公司来说,也希望还自己一个清白。”
蒋*的老父亲在一旁开始哭泣。
于白也皱起了眉头,这个代表不太会办事啊。
“你能代表你们公司吗?”于白问道。
“我就是代表。”
听到他的回答于白不由叹气,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老先生还一直在哭泣,于白让他先去门口坐着,本身已经委托给亲属代为处理。
两边还在扯皮,见场面这样僵持,于白开口:“不行就做尸检。”
亲属方听到这话气势稍减,死者舅舅缓缓说道,“我觉得人都死了,解剖也不是很大,对死者也不尊敬。”
“死者父亲的意思呢是公司这边要承担责任,赔偿80万。”
听到这话,公司的负责人赶忙表态:“这不可能,我也没那个权利,作为公司呢,我们顶多出于关怀出3万元丧葬费。”
场面一时有些剑拔弩张,家属方的两个表哥直接站了起来,指着代表的鼻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
“给我坐下说!”见场面有些不可控,于白赶忙制止这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你们害死了我儿子。”
此时死者的父亲突然冲了进来,于白来不及阻止,他冲到两个代表身边,冲着头抡起了拳头。
“王博,进来帮忙。”于白上前把老爷子控制住,身后的家属推搡着也想上前。
“干什么呢,都住手。”在外听到动静的同事都赶了进来,才制止这场闹剧。
“没事吧。”老宁走过来拍着肩膀问道。
“倒是没事,唉,还是经验不足啊。”于白有些无奈,基层派出所的工作看似简单,其实特别磨炼心性。
自己始终是太年轻,心底有了喜恶才没把这件事办好。
“我来吧,你歇歇。”于白没有意见,也没真去休息,就在一旁看着。
老宁对老爷子进行了批评教育,动手打人,如果对方不谅解,将进行治安处罚。
随后把当事公司的人拉到一旁,经过一番沟通,公司那边愿意支付4万元的丧葬费用。
司法调解员也介入其中,在见证下双方签署了协议。
事情好像是解决了,老爷子一群人带着儿子的尸身回老家,甲方公司代表也完成了公司的任务。
到了下班时间,换下警服。有些疲惫,在车上坐了半天,听着歌。
于白以前听人说过一个很有趣的观点。
人这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才算彻底消失。
第一次是医生对你的家属宣布你的身体机能消失。
第二次是亲朋好友得知你的死讯。
而第三次,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离去。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跟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哼着歌,心情好了许多,发动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