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的心一颤,就听到阿句继续说:“阿日对我说,就算是他闭着眼睛看不到你,他也能闻到你,感觉到你,摸一下你身体的任何部位,他也能知道,那是不是你。”
阿句真就是一个小大人,一脸严肃的控诉着:“哪怕你不让他知道你受伤了,他也能感觉得到的,阿日说的。”
长生的心如一颗石子扔进了水里,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声音微颤:“阿日说的?”
“对,阿日说的。”阿句又躺了下来,“你被雪兽抓走后,阿日就像疯了一般,不停的挖雪找你,别人都停了,只有他不停。”B
“你不在他都很疯狂,你找回来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阿句的话让长生陷入了沉思,连阿句都知道的事,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知道,他只是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只想着能瞒一时算一时。
可现在却被阿句这样的小孩子给打破了。
连阿句都知道阿日寻找他的疯狂,那他心里一定有许多话想和自己说,自己却假装不知道这些,抗拒与他一起。
这是因为他自责自己受伤连累了阿日,又心疼阿日,所以才自我欺骗自己,假装他什么不知道吗?
可他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在他身边。
知道自己让阿瑟她们不说出他受伤的事,知道是自己不愿在此时和他说话,知道自己就在他身边,却假装不知道。
这种憋在心里的疼痛,一定如刀子般刺着阿日的心脏。
阿日还看不见,不管白天黑夜,他睁眼闭眼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安慰他,没有人保护他,他一定很害怕。
特别是现在,马上就要启程了,自己却与他分两个板车,他此时一定很害怕。
长生尝到嘴里一股腥味时,才惊觉自己把嘴唇咬破了,尝到了血味。
其实,他才是那个胆小的人。
长生声音微微颤抖:“阿句,你和阿瑟说,我想和阿日一个板车。”
阿句抬头看向长生,笑盈盈道:“好的。”
他非常乐意这样做,长生和阿日两人在一个板车上,他就不用一会跑这边,一会跑那边。
阿句用脸蹭了蹭长生的掌心,高兴的爬出板车,对站在外面的萧瑟说道:“阿瑟,长生说,他想和阿日在一个板车上,可以吗?”
萧瑟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微笑道:“好。”
其实阿句说的对,阿日那么熟悉长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先前自己身边躺着的人是长生?
只是,长生不说,那这个主意定是长生出的,所以他就顺着长生,不愿去惹长生不高兴,才假装不知道身边躺着的是长生。
哪怕不说话,但阿日心中一定是高兴的。
现在要启程了,长生却和他分两个板车,看不见的阿日,心中一定是难过又害怕。
大人总是下意识的以为大人不会害怕,其实,大人比小孩子更害怕,因为他们懂得黑暗,懂得死亡,有了牵挂,才更害怕。
萧瑟牵着小团子来到阿日的板车,刚掀起蓑衣,里面躺着的阿日,沙哑着声音问:“谁?”
“我。”阿句飞快的爬到阿日身边,“我是阿句。”
阿日虚弱的笑了:“阿句,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就来了。”阿句看着阿日身上的伤,轻轻的吹了吹,“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阿日不怕伤口疼,只是心口疼:“好,谢谢阿句。”
阿句给阿日吹了伤口后,手摸到他眼睛的布条上:“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
“阿瑟说,明天把布条拿掉,也许就能看见了。”阿日很喜欢阿句,愿意和他多说话,再加上他也确实想要和人说说话,“阿瑟说我的眼睛伤的比较重,所以需要的天数要多点。”
不懂的阿句哦了一声:“没关系,我和长生陪着你。”
阿日脸上的笑容微僵,手指微微曲起,强撑笑容:“好,可以。”
阿句看他那笑容带着点苦涩,他撇了嘴:“你这样笑的我好难过。”
阿日怔愣后,有点想哭。
连阿句都能看出他的笑容不对劲,那阿心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就是看的出来,所以他才躲到板车外,只有自己喊他时,他才进来。
长生也看出来了是吧?
因为看出来了所以才让族长把他们分在两辆板车上,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黑暗里。
阿日咬牙不让自己在阿句面前委屈,怕吓着他:“想你了。”
这句话把阿句逗笑了:“我也想你了。”
他把脸放在阿日掌心里,声音轻轻的:“我想和你们在一块。”
你们!
阿日还没问出声,他就听到阿句说:“我刚才去看了长生。”
长生还好吗?他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阿句突然笑了,凑到阿日耳边说着悄悄话:“我对长生说,让他到这辆板车上来,到时咱们三个人一起说话,好不好?”
这句话如道太阳光一般,照进阿日漆黑的心房里,他微微转动脑袋,用脸去触碰旁边阿句的脸:“好。”
阿日强忍着心中酸涩,他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他好,所以才这样做。
可却没有一个人问过他,他是否愿意这样。
蓑衣再次被掀起,阿句猛的抬头,惊喜大喊:“长生,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长生看着也微微仰起脖子朝这边望来,却什么也看不到的阿日,鼻子酸酸的:“嗯,我过来了。”
阿句赶紧让位置:“那我往这边,这边给你躺。”
板车可以并排躺两个大人,放一个小炭火炉,两件兽皮衣,再站两个人侧身立着,大概这么大吧。
阿鲁和阿芒把长生从这侧边抬上去,与阿日并排躺着。
阿句看着两人,欢喜的直拍手:“太好了,咱们三个人可以说话了。”
萧瑟把蓑衣放下,阻挡外人目光,听着里面传来阿句的欢笑声,她扬起了唇角。
其实,这样更好,何必如先前那般麻烦呢。
可是人的情感就是这样,许多事情割舍不断,还是会用自己的法子去对对方好。
都是一样的,她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