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不敢回头去看,也不敢回头去问,她怕自己会崩溃,也怕听到夜风崩溃。

夜风看着雪地中的阿瑟,一动不动,拳头紧握,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红了眼。

他的阿瑟发现了吧?

别转过来,千万别转过来。

他怕阿瑟转过来,看着她通红看不见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崩溃,会狠不下心头让阿瑟拉着自己往前走。

会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把阿瑟搂入怀中。

会害怕阿瑟崩溃痛苦大哭。

会害怕他再也带不了阿瑟回部落!

会害怕阿瑟淡笑着让他别害怕。

他怕,他真的会怕!

夜风全身紧崩,紧紧的盯着萧瑟后背,紧张的快不能呼吸。

“哦,那咱们继续往前走。”前面的萧瑟没有回头,而是再次弯腰低头,弓着背往前走。

夜风再也崩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这样子的阿瑟更让他心疼。

他宁愿她惊恐的冲向自己,抱着自己又哭又叫,说她看不见了,说她害怕。

而不是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看不见的恐惧。

夜风闭上双眼,感受着周边的声音,除了阿瑟蹚雪的声音,就是雪橇滑行在积雪里的声音。

其他的,空无一物,仿若自己不处于这个大地上,而是在一个空无的地方。

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指引着你,你完全凭着本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原本的天空大地树木人类全部都没有了,全部都成了黑色,没有任何形状,没有一点温暖,空荡荡,冷冰冰。

夜风长叹一声,眨眨眼把眼泪去掉,看向前方的阿瑟,他高声道:“阿瑟,你再和我说说话呗,我喜欢听你说话。”

黑暗中,没有光亮指引着你,那我就来指引你。

萧瑟怔了一下,随后传来笑声:“好啊,那你还想听什么?”

“说说你小时候的事也可以。”夜风把声音喊的很大,让自己听见,让阿瑟听见,就好似自己正在她身旁陪着她一般,告诉她不要害怕。

萧瑟咯咯的笑了:“我小时候很调皮的,而且我阿耶阿姆都只有他们一个,所以我就是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六个大人围着我一个人转。”

“所以啊,我在这里住两天,在那里住那天,想去哪就去哪……”

曾经的萧瑟,也是个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虽然如此,但她一直都记得,家里的中医馆将来会是她来继承,所以她再怎么游山玩水,最后终是成了爸爸妈妈的另一个。

夜风听着萧瑟说的话,唇紧抿成一线,他的阿瑟,也是阿耶阿姆捧在手心里,爱极了的娃崽。

而现在成了他的雌性,却要遭受这种冰天雪地的苦难。

对不起三个字说不出口,不知是愧疚太深,还是觉得对不起三个字表达的太浅。

一直往前,勇往直前!

他们走了很远,夜风会时时的提醒一句,往前还是往东往西。

“你别和我说东南西北,你就告诉我,左右?”萧瑟再一次伸出左手,“端碗的手叫左手,拿筷子的手叫右手。往左还是往右?”

看着明明那么聪明的阿瑟,此时却可爱的如个娃崽一般,夜风头一次轻松了:“往左。”

“对啊,你这样一说我不就知道了,还非得和我说东南?四个方向对于我来说,都差不多,我又不是指南针。”出门在外,都是拿手机导航的。

夜风问她:“什么是指南针?”

“就是指引方向的工具,像漏刻一样。”萧瑟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休息,“漏刻告诉我们时间,指南针告诉我们方向。”

“哦。”夜风看着阿瑟疲惫的身影,心疼,“阿瑟……”

突然,他看到太阳猛的消失不见,四周乌云滚滚,就像上偷袭的野兽一般,突然袭卷而来。

夜风急吼:“阿瑟,趴下!”

萧瑟一愣,真没反应过来,一道暴风吹来,直接把萧瑟吹飞起。

若不是她腰间绳索拉扯着她,她就被吹飞了。

突然其来的暴风雪,如刀子般刮在阿瑟脸上,吹在她身上,仿若用棍子摔打着她一般。

被吹的如飘零落叶的萧瑟,在空中翻转,张嘴想喊夜风,可一张开嘴,满嘴的风雪往里灌,冻的人直打摆,迅速闭紧嘴。

暴风雪声如万马奔腾般,在她耳边肆虐呼啸而过,一只又一只,自她耳边跑过,自她脸上踩过,自她身上碾过。

萧瑟头晕目眩,双手乱抓,抓到了绳索,她闭紧眼,咬紧牙关,死抓着绳索不松手。

她想拉着绳索往前爬,想扑到夜风怀里去躲避,奈何暴风雪太大,她无法松手前行,哪怕一寸地也不可以。

暴风雪冷冷的拍打在她手上,好似有人拿着钝刀,正对着她的双手慢慢凌迟。

暴风雪如刀子割着她的双手,想来绳索也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暴风雪不停,她落不到雪地里,她可能也会如那头野兽尾部一般,被风雪刮成雪球,然后滚啊滚的,滚到地陷里去。

仿若被针扎了一般疼的脑袋,和双腿处于同一条水平线上,她胡乱的挣扎着往下拽,她想要掉到雪地中去。

可暴风雪太强大,她掉落不下去。

她这样子被暴风雪拽着直飞,她坚持不了多久,绳索也坚持不了多久。

双手又冰又痛,脸上被拍打着又痛又麻,悬浮的双腿再怎么挣扎,她也落不下来。

她太瘦了,若是她有阿喜的身材,这种风雪是吹不动她的。

夜风重,他一定如座塔一般挺立在原地,她得找到夜风。

夜风,我快坚持不住了,你快拉我啊!

绳索被暴风雪吹的摇摇晃晃,不停在动,她整个人也摇摇晃晃的如往天上飞翔的风筝。

草长莺飞二月天,那时才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现在寒冬腊月,真的不适合玩这种放风筝的游戏。

暴风雪拍在脸上化成水,自下巴处滑落到脖颈里,再流向胸口。

温暖的胸口,滚进这种冰冷,简直沁人心脾,拆人骨架。

鼻尖上的雪水刮落这一滴,下一滴继续,而后成冰,挂在鼻尖下,要掉不掉。

这种感觉更是让萧瑟崩溃,她想呼喊,想大叫,想落地。

可悬浮却让她止步不动。

突然,绳索剧烈的震动摇晃。

萧瑟心脏剧烈颤抖,完了完了,这次真完了,绳索要断了,她真要如风筝般飞了。

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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