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堡主,你——”清逸惊诧不已,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母亲要杀他,难道她还能说他不能怨怪一句吗?
“是孙大说的?”孙雾很快反应过来,“所以你恨我是不是?你怎么就不能把自己当成那个人的孩子呢?这样我会好好的疼你的啊!”
“娘亲。”成寻却只是执意说道,“孩儿是成寻,孩儿不知dào
还能做哪一个人。”
“啪!”很重的一巴掌扇在脸上,唇角瞬间便溢出血来,成寻只是默然的抬起袖口擦去,左手手指插进掌心里,止住瞬间涌上的眩晕,继xù
恭恭敬敬的低着头,“母亲,你先好生歇着,树娘可能没事。”说道这里,脸上的神色更是柔和了几分,“孩儿一定会恳请她来治好你的。”
孙雾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拉着他,面上的神色三分恳求三分无助,“我的孩子,你认了吧!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的,你看,孙大背叛了我,不过他是你的人,我都要放过他了,你就承认那个身份吧,啊?”
“娘亲!”成寻低着头道〖\中文网
m.top.,“孩儿是成寻,只是成寻。”
“呃!”低头闷哼一声,成寻猛的摔在地上,嘴角再一次溢出更多的鲜血。
“混账东西!”孙雾使出全力踢了成寻一脚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倒回床上,只得恨恨对清逸道,“把这东西打下去。”
“娘亲!”成寻起身道,“孩儿先退下,你好生歇着,。”
蹒跚着走出屋外,顾不得一边女使小厮的眼光,只在走下台阶时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晃便欲昏倒。
“少堡主!”
“帮我找到树娘,可好?”成寻对赶来的孙大低喃一句,“我想知dào
她平安!”
说完便没有了知觉。
“少堡主!”孙大不敢耽搁一瞬,堡中成寻飞一般腾身离开。
“堡主!”
屋内,孙雾眼珠猛地一抬,也昏死过去。
“大哥。”孙人喜道,“听说堡主果真又病倒了。”
“是吗?”孙成道,“看来当初的推断果然不错。”
“难道这次事件的背后之人真的不是堡主,若不然怎会连自己的生路也断了去?”
孙三道:“听说还有一事,那少堡主寻了一天,除了孙俏那贱人的尸首,竟是一无所获。”
“怎会?”孙人惊道,“那大夫不是已中了熊寅的毒,怎的还能逃出命来?难道是那王艳瞳?那人真的有通天本领不成?”
孙三道:“如此说来,堡主不是又有了救命之法?这样背后之人是堡主似乎更是理所当然一些了。”
孙成道:“现在重yào
的不是在些,而应该是怎样解决那生死不知的大夫才是!”
“大哥。”孙人忽然低声说道,“要不然,直接解决那位算了,何必总是这般弯弯绕绕的麻烦?”
“老三!”孙成厉声喝道,“你忘了当初对成梭发下的誓言了?”
“大哥。”孙三忽然道,“我也觉得二哥说的话有道理,那成梭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何况神鬼之事本就虚妄。”
孙成沉默了一会,道:“不管怎么说,现在堡主已经是病入膏肓,只要那个大夫不出现,任由她这般死去不是比我们动手更容易一些?更何况,且不论鬼神这些东西在与不在,当年那人的本事你我可是有目共睹。”
孙三道:“既是如此,就再听大哥一句,不过若是这次还是不成,我们便只好直接动手了。”
“自然。”孙成道,“老夫也愿意选择最省事的方法,不过,那个成寻还是早些解决的好。”
孙人道:“熊寅说过,他这次的毒很是厉害,那个大夫只怕是已经奔赴黄泉了。”
“如此甚好。”孙成道,“不过还是防着一些的好,传令下去,让人追查王艳瞳和这位大夫的下落,哪怕是尸体。”
客栈里很是安静,想是因为屋子较为僻静的缘故,浅淡的阳光斑斑点点,更是显得静谧非常。长睫颤了几颤,眼睛挣扎几番终于睁开,茫然的看着床顶,又缓缓的闭上。过一会儿,赵烟树才又慢慢的睁开眼睛,却只是睁着,身子微动一下,像是在透过床顶在看着什么地方。半响,才伸手缓缓的扶上自己的面容,确认之后,眼里有着黯然一闪而过。
王艳瞳进来时,想象中本来应该沉睡的女子正睁着一双黑沉的眼安静的看着他。
“你醒了?”王艳瞳笑了笑,走过去将手里的衣物放在床前的小几上。
“谢谢你,七公子!”赵烟树没有动,被子下的她没有穿着衣服,想动也动不了。
“饿了吧!”王艳瞳温言笑道,“我去让小二端些吃食来。”
出去后细心的关上了门。
赵烟树一直静静的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半响,才缓缓的起身穿上衣服。
王艳瞳端着餐盘进来的时候,赵烟树在桌旁的圆凳上端正的坐着,身上穿着他之前买来的浅蓝色襦裙,外罩同色半褙,头上梳了简单的低髻。整个人安静、娴雅,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典雅高贵。
“树娘。”王艳瞳笑了笑,“可是饿了?先吃些东西吧!”
赵烟树站起身来躬身道:“七公子,奴家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树娘。”王艳瞳忙把饭菜放在桌上,回身把人扶住,“不用这么客气,区区把你当朋友相待,你这样不是无端的生疏了在下吗?”
赵烟树道:“七公子大义,奴家不说,心下却是难安!”
王艳瞳布好饭菜,把碗筷放在她面前,说道:
“你身上的毒可都清了?在下不知dào
如何才是最好的,只能按你所说行事!”
想起先前逼毒一事,虽然他已经尽量避免,却也不好向赵烟树说明。
却不知赵烟树在醒来时感觉到紧紧裹在自己身上的棉被,细一思量,便已明了整个过程,所以当下倒不觉如何尴尬。
赵烟树谢过,笑着说道:
“已经无大碍了,奴家很是幸运!”
王艳瞳忽然叹道:“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会放任自己死去!”
把筷子上的青菜又放回碗里,赵烟树笑了笑道:
“奴家其实想过,可能又要欠七公子一次救命之恩了。”
其实并不是已经猜到王艳瞳会去救她,起码也不会去的那么快。而那药毒性虽然不是很毒,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可是在神智陷入昏迷的那一刹那,忽然又有一种冲动,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再见那人一眼,她知dào
自己一定舍不得死去。
呵!这样想着都已经不舍了。
所以她留下了自己最后的生路,结果,她真的在感激着。
听她言语间毫不掩饰的信任,王艳瞳只觉心里无端有些高兴,就像在看见这个女子留下的那些字时心底涌上的那一丝感激。
“你是个好人。”王艳瞳笑笑,带了些玩笑的语气,“大难过后会有后福的。”
执着竹筷的手轻颤了颤,赵烟树笑得感激却也凄然,“奴害过一条人命,活生生的,无病无痛的就死在了奴家手里。好人又怎会施下这样可怖的毒?”
“你不必如此。”王艳瞳知她说的是自己在雨中遇见的那一次,正色道,“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那时候早些出现,是不是就会免了你那一瞬间的绝望?”
赵烟树心里惊诧不已,还有难以抑制的悸动——她从来不曾奢望过,他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他的这份悔意——是因为她。
她知dào
自己不止一次的对眼前高不可攀的男子心动过,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深刻的后悔,后悔自己纵容了这一份喜欢——心动时她还可以悄悄的藏起来,可是,这一瞬间涌上的几乎跳出胸膛的快乐和深入到魂灵的依赖却让她感到不安,甚至是害pà。
就像他现在说出的话语,也许于他而言,只是因为心里对她的一些怜悯或者因她此时脆弱而随口的安慰,而不知这对于刚从死门回转的她来说,是怎样的一份震撼!而风月场中挣扎过活的她却比谁都看得清楚,眼前的人有着怎样一颗清透到盛不下这红尘七情的心。
其实能得他一句“朋友”已经应该满足。
“这里是镇上的客栈吧?”用完饭菜,小二进来收拾走东西,赵烟树起身推开门对的窗子,入眼是一片陌生的景色。
王艳瞳点头,“这里相对来说方便一些。”
赵烟树感激笑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昏睡了一日,这是第三天了。”
“都三天了!”赵烟树叹道,“七公子,你这次专程来花雾堡的?”
王艳瞳点头道:“师父吩咐了一些事。树娘可是有什么打算?”
赵烟树道:“奴家须得早些回到花雾堡去。”
王艳瞳道:“是因为孙堡主的病情?”
“是的。”赵烟树道,颇有些为难,“只是现在看来,怕是已经前功尽弃,现在也只有回去看看再做打算。”
王艳瞳问道:“树娘,这次的事你欲待如何?”
赵烟树道:“奴家只是受人所托,离开了,应该也就没事了。”
“那我送你回去。”
“多谢!”除此之外,赵烟树不知dào
还能说些什么,她知dào
现下的花雾堡不亚于龙潭虎穴,也知dào
眼前的人不会放任她一人回去。她不想这般为难于人,可是不得不如此。
“没事!”王艳瞳笑道,“区区早晚也得去一趟。不过树娘,你得先在客栈等着,我今晚先去看看。”
知他何意,赵烟树温言回道:“好。”
“少堡主,你醒了!”
成寻撑起身来,苦笑一下,这段时间好像每一次都是从昏迷中醒来,看来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这次又昏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树娘找着了吗?”
孙大摇了摇头,“没有。”
“那——娘亲怎么样了?”
“堡主还在昏迷当中,不过病情没有继xù
恶化。”
看着他满面的关切,孙只觉心里一股难言的闷浊,却也无计可施。
“再找找。”成寻道,“有那人跟着,树娘会没事的,而且娘亲——只怕也等不及了。”
“是。”
“还有,那些事这几日都没时间过问,你可一直盯着?”
“属下一直监督着,一切准bèi
就绪,就等少堡主一声令下。”
“那就好。”成寻道,“也是时候了。”
曾经花红柳翠的假山此时只剩下一片乱石砂砾,想象着毁灭的那一瞬间,成寻只觉先前被一脚踢中的心口又是一阵锥心的疼痛。
只差一点,那个女子就被埋在这一片废墟底下,而这些,都是他带给她的。已经是无地自容,可是他还得必须去求她来救治自己的母亲——那个差一点杀了她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