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来的太过突然。
一夜之间。
自秦岭以北，半个秦国都化为一片雪白，放眼望去，遍地银装素裹。
放在后世。
这样的景象也许会让人感叹分外妖娆。
然而在当下，眼前这一片雪白之景，却是死神最冷血的镰刀。
墨君自秦岭赶往咸阳，一路上随眼望去，便已经看到了至少三四十户人家的房屋，在昨夜的一场大雪中倒塌。
看见这样的场景，墨君眉头紧皱，开口道：“黑羽，加快速度。”
······
咸阳宫内，‘九卿’已至八位。
至于‘三公’。
因为种种原因，如今秦国朝堂，‘三公’之位皆都空缺，所以九卿已是当下秦国除了秦王之外，地位最高的九人。
当墨君赶来之时，咸阳宫中的气氛一片凝肃，王座之上，嬴政的面容阴沉如水。
王座之下，八名‘九卿’全都低头不言。
“臣，拜见王上。”
见到墨君到来，嬴政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但依旧威严冷酷，目光深处隐约有几分暴虐之气，似乎快要压抑不住。
“免礼。”
嬴政开口，随后道：“墨卿来的正好，先来看看这份战报吧！”
“战报？”
嬴政的话语令墨君忍不住怔了一下，但随后还是接过内侍递来的竹简，仅仅看了一眼，墨君便明白为何嬴政脸色如此难看的原因。
这是一份来自前线蒙骜亲笔书写的战报。
自当初‘武遂一战’，蒙骜将赵国十万大军全军覆灭之后，赵国武安君——李牧便亲自统帅军队来到前线，时隔多年，再次与蒙骜对阵。
只能说‘战国四大名将’果然名不虚传，仅仅统领十万大军，在兵力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蒙骜与李牧交阵数个回合，竟是完全不分胜负。
因为李牧不仅精通兵法，更加精通奇门遁甲与军阵之术。
以一人之力令十万狼族不敢踏过雁门一步，被誉为“猎狼人”，又称“军阵之神”。
这便是武安君——李牧。
凭借稳如泰山而又不失灵动变化的奇门军阵，李牧硬是以十万大军对阵蒙骜的二十万军队，丝毫不落下风。
只要那一把‘镇岳’出窍。
大秦的军队就永远越不了赵国边境一步。
但是同样，蒙骜虽然奈何不得李牧，李牧也同样奈何不了蒙骜。
之前蒙骜曾在李牧手中吃了一次不小的亏，所以这一次再次对阵李牧，蒙骜也变得谨慎不少。
既然李牧率领赵军龟缩不出，那他也干脆就在城外安营扎寨，也不着急进攻，而是与城内的李牧相互对峙，谁也别想安生。
虽说这样对于蒙骜有点吃亏。
毕竟他是客场作战，而是兵力也是对方的两倍倍。
在这种情况下，蒙骜麾下大军每日的粮草消耗，差不多是李牧的两倍还要多。
但······那又如何呢？
你赵国还是一年前的赵国。
可我秦国却早已不是一年前的秦国了。
现在秦国什么最多？
是粮食。
是金币。
是盐。
你赵国有武安君，我秦国还是圣平君呢！
蒙骜这次出征，什么都带的不多，就是粮草带得多。光是第一批口粮，就带了差不多接近一年的份量。
而且九月秋收过后，蒙骜听说治粟内史府里面的国库，又新收了一千多万石粮食，这么多粮食，就算任凭他这二十万大军吃，吃十年都吃不完。
以往一向贫瘠穷困的秦国，一下子突然变得这么富裕，连蒙骜都有些不习惯起来。
所以现在蒙骜尽可以大着胆子可劲造。
不就是烧钱吗？
不就是消耗吗？
我大秦现在别的不多，就是钱粮多。
于是蒙骜率领的大军，就这样在前线战场与李牧耗了起来。
然后······
赵军逐渐就开始坚持不住了。
这一点倒是和李牧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他身后的赵国不给力。
如今秦国内部局势，在七国中已经算是最‘干净’的一个国家了。
自嬴政登基之后，秦国内部吕不韦、嫪毐、楚国外戚一脉三大势力灭的灭，垮的垮。
之后墨君又分别在南郡和汉中各自掀起了一场规模惊人的屠杀，大大震慑了秦国各郡县的地方势力，所以当下秦国内部已经能算是‘天朗气清，晴空万里’。
可即便是这样，秦国在秋收缴纳粮税的时候，各郡县依旧有大量地方贵族偷税漏税。
可想而知。
在当下连内部都还没有肃清的赵国，想要收缴粮税，又会发生什么情况？
李牧虽强，可在身后这样一群猪队友的牵连下，他就算六神装也难有用武之地。
打仗的本质就是烧钱。
眼看着对面的秦军，兵力人数是自己的两倍，可每天不仅比自己吃得多，还比自己吃得好。
这种情况下，赵军的士气难免会受到影响。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三个月。
若是能耗过这个冬季，等到明年开春，李牧大军的粮草后勤，基本就会被消耗一空。
就算后面赵国还会支援粮草，但他们也绝对支撑不到明年的秋收之季。
也就是说。
只要继续耗下去，就算李牧是‘军阵之神’，也回天乏力。
可以说赵国这一战的失败，结局几乎已经注定。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
就在这时。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灾，彻底打乱了蒙骜的部署。
这场大雪灾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迅猛。
寒潮自北向南刮来。
一夜之间，就活生生冻死了蒙骜军中上百名士兵。
面对如此猛烈的天灾，蒙骜只能选择被迫撤军，否则硬顶着这样的雪灾开战，就算最后能攻下李牧坚守的城池，秦国也必然损失惨重。
原本已经唾手可得的一场胜仗，就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凭空给赵国带来了喘息之机。
简直就像是上天都在阻拦秦国一样。
而这也是让嬴政最生气的地方。
“墨卿，你相信命运吗？”嬴政突然道。
嬴政以往并不相信所谓的命运，可是这一场雪灾实在来的太过巧合，以至于嬴政都忍不住有些神神叨叨起来。
今年‘新粮种’首次大熟，本是秦国百年大遇的一次大收之年。
可以说，如今的秦国兵力充沛，粮草充足，正是蓄势待发，一展宏图的大好时机。
结果就在势头正盛之际，秦国却突然遭受这当头一棒。
不仅如此。
蒙骜与李牧的这一战，原本是能够决定赵国命运的一战。
赵国内部那群腐朽之辈也许看不清，可嬴政和蒙骜他们这些旁观者却很清楚，如今的李牧在赵军之中，已经不是一名将军那么简单，而是类似于‘军魂’一般的存在。
现在的李牧就是赵国最后一道屏障。
毫不客气的说，一旦蒙骜能在这一战击溃李牧，那么整个赵国的覆灭，都将在旦夕之间。
甚至就算退一步。
这一战蒙骜无法直接攻破赵国都城“HD”，可只要李牧溃败，那么秦国大军直入，占领整个太原不成问题。
而一旦占领太原，意味着半个赵国都将被秦国收入囊中。
可偏偏这个时候，上天降下了一场大雪。这怎么看，都有几分上天是在故意和秦国作对的感觉。
“臣从来不相信命运，臣只相信人定胜天。”
见到嬴政这么年轻，就已经有了几分‘追神求仙’的趋势，墨君果断开口道。
闻听此言，嬴政眼神微亮，随后道：“人定胜天，好一句人定胜天。墨卿之言，深得寡人之心啊！那依墨卿看来，此灾何解？”
墨君拱手行礼道：“王上，当下最重要的不是前线战况，而是如今正在迅速蔓延的雪灾。这场雪灾自北向南袭来，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应当是趁着咸阳及附近地区民众，还没有遭遇更大灾害之前，趁早做出应对。”
“而对于更北方已经身处灾害的郡县，则应尽快派遣人手，组织赈灾事宜。”
这场雪灾是自北向南袭来，所以如今靠近秦岭的咸阳一带地区，虽然已经有地方遭受物资损害，可人员伤亡还不算太多。
因此眼下最关键的不是前线战场的胜败，而是应该抓紧时间，先降低秦国这边即将遭受的损失。
嬴政点了点头，其实这件事在墨君到来之前，嬴政便已经和其余朝臣探讨过一次。
只不过众人却卡在了一个问题上。
“墨卿言之有理，只是赈灾一事······今年秦国粮食大收，各地虽不缺粮食，但这场大雪来的突然，各地郡县都没有做足准备，缺柴少炭。”
“而今大雪封路，各地民众也已无法进山砍柴。一些柴火商人也在坐地起价，寡人如今也正在忧心此事。”
这个时代，大多数平民百姓家中过冬，主要依靠的就是木柴木炭。
往年过冬虽寒，但天气也不至于像今年这般恶劣，就算冬季天气降温，也可以出门拾取柴火，所以并不需要一次性备齐太多柴火木炭。
然后今年这场大雪直接断绝了平民出门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不少平民百姓家中准备的木柴木炭，便不足以支撑度过整个冬季了。
墨君闻言，思索片刻后，道：“既然没有木柴木炭，那便使用石涅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