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便走了。”
众人行礼,纪泽行至我身边:“小姑姑可还有其他吩咐?”我欣慰的看着似乎比以往稳重了些的纪泽,浅浅道:“每到一站报个平安。”他点头称是,抱起还在抽泣的敬乐。敬乐伸着头看白芷,纪泽在一旁轻轻的哄着。
白芷轻声道:“郡主送老先生下山吧,我想在这多待会。”说着冲着敬乐扯出一丝笑。敬乐又要张口叫,她便转过身子,我点点头,示意白笺林奚守着她。
上前扶着外公往山下走去,一路外公都在交代无论如何自身安危最重要,他在清凉山等我们回去。外公又看向我身后一直跟着的越灵深,叹息着:“丫头长大了,有些事终归是要自己做主的。”
我低低应下,说着不必为我担心。待他们上了马车,纪泽掀开帘子道:“小姑姑放心,我会照顾好太叔祖和敬乐的。”我红着眼点点头。外公朝我挥了挥手:“丫头回去吧。”
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越灵深缓缓道:“我们回去吧。”
未曾再上山,我知道白芷并不想让旁人扰她,便回了揽星楼,伤痛需要时间来治愈,也许需要很久很久。
越灵深每日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心中有些烦躁,怎么也静不下来,索性去了灵禅寺。
厚重的院墙,高大的古柏,直击心灵的钟声,让我渐渐平静下来,思索着将要走的路,小沙弥带着我们进入正殿,望着上方慈悲的佛祖,点香,叩头,跪在蒲团上静静祈祷。
见侧殿有解签的,越灵深问道:“你要不要解一个?”我上前摇了一下,掉出一只签子:月孤明,千里梦。那僧人道:“施主要解什么?”我扫了眼越灵深,浅浅道:“随意。”
那僧人眉头一皱,甚是不解的看向越灵深,我转身瞥见一人,便往殿外走去。
“蝉子”
“成元,你怎么在这?”蝉子一脸笑意的走近我,身后跟着一位英姿勃发的俊朗青年,那人上前行礼:“见过成元郡主。”
蝉子笑道:“这是骁锐营统领魏廷”我颔首示意,该是接的越灵深的职。
“你怎的在这?近些日子比较忙,我刚从白芷那回来,怎的出了南星那种事,问行之他也支支吾吾的。”
我沉吟道:“随意走走,南星的事你别问原由,知道了对你也不好。”他目光闪了闪。
“成元自己来的么?怎么没有跟着你的人?”正说着瞥见了我身后,他一愣。
“原来是和小公爷一起来的。”魏廷上前见过越灵深。
越灵深问道:“梁公子怎会来灵禅寺?”蝉子笑了笑,道:“我刚从绘云山庄过来,顺路替家中人求个平安符。”
越灵深又瞥了瞥站在一侧的魏廷,眼中闪过精光,我也未张口问,就如同有些事我并想让蝉子知道,以免徒增烦恼,他一样有权利不说。
越灵深到我身边,略微靠近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吧。”
“嗯。”转身向蝉子道别,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好似有些勉强笑道:“那我改日再去府中看你。”
出了灵禅寺,我见越灵深眉头有些微皱,问道:“你刚刚在里面解签?”
他站住脚步盯着我目光,又深又沉,一双眸子有些冷又有些怒意。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解的不好也不能怪我,是你自己非要解的。”他缓了缓神,眼中渐渐有了些温度,叹息道:“回吧。”
两人翻身上马,朝着绘云山庄疾驰而去。
***
一行人回了梧桐苑已经五日了,林奚也回了靖南侯府,令长扔进冷宫的郭家长子,不知是何原由,宫中并无波澜。
府中人见多了许多侍卫,做事更是小心翼翼,不敢高语。越灵深看着府中皆是元令军的侍卫眉头紧锁,我淡淡道:“你可以回府的。”
“我娘随我爹去西北了,家中姊妹都已嫁人,回去也是一个人。”又温声道:“在这我未觉得不便。”
我瞥了他一眼,不再搭话,起身往旁边院子走去,我让白芷从起雾居搬到了落霜院,白笺日日陪着她。到了落霜院内,白芷正在做衣服。
我坐在身边:“给敬乐做的?怎的看着有些大?”她扯了扯衣服,“我估着敬乐的身高,这是打算给他三岁时候穿的衣服。”白笺在一旁道:“白芷姐姐这两日裁的料子都挺大的,敬乐四岁的时候都能穿。”
我看着白芷道:“你别太累了。”她嘴笑扯出了一点笑意:“郡主别担心我,云公子回京了吧?”
“回了,他说暂时先不回王府,在外比较方便,府外监视的人比以往多了些,他在暗处也好。”
“明日封后大典我陪郡主进宫吧。”我愣了一下,道:“你还是在府中多休息两日吧。”
“别人跟着我不放心”说着垂下了眸子,我浅笑着道:“好”,她眼中浮了泪意,轻声道:“尚衣局给郡主送了新的宫装,是郡主喜欢的颜色,郡主回梧桐苑试试吧。”
不忍看她,看着难受,我偏过头,“好,让白笺陪着你吧。”
回了梧桐苑,坐在廊下出神,经过朝堂上多日的争论,圣上执意立后,太子一脉言辞激烈,见太子影响已如此庞大,圣上在朝堂上对太子言语也不似往日那般温和,偶尔语出质问,太子一脉惊慌,生怕连累了储君,不得不退让,遂明日便是封后大典。
猜忌自己胞弟,如今又开始防范自己的儿子了么?
“在想什么?”越灵深一手端着糕点站在我的身后,我谈谈道:“没什么。”他拿了一块糕点递到我手中。
“尝尝,我让人出去买的。”我盯着手中的糕点没动,他笑道:“没有杏仁的。”我一愣,又偏过身子吃起来。
“一会我带你出去吧。”我摇了摇头,他又道:“去方家小院。”
***
方家小院一如以往一样三三两两的在用饭,看着方伯端上来只有几片的梨子,我拿起尝了尝,如以往的一样甜。
越灵深道:“这梨子越发的少,方伯现在只给以往来过的客人尝几片。”他伸了伸手把盘子推我面前,我刚要问你不尝尝吗,他笑道:“我们怎么能分梨?”
我怔了怔,只见他笑意越发的深,我垂下眸子浅浅尝着梨子,却不如方才那般甜。
“郡主,小公爷也在此啊。”赵惠禹一脸笑意的近前,身后跟着两个世家子弟,他摆摆手让他们先坐,就自来熟的坐在我们这桌。
“我还打算明日去诚王府看敬乐呢,这些日子有些忙,每日带着那两位殿下东逛西逛,今日方卸下担子,被两位好友拉着来这了。敬乐这两日好吗?”
我抬眼看他,清清淡淡道:“敬乐回元州了。”
他瞪大了眼睛:“什么?他怎么回元州了?怎么没人和我说一声?”
我轻飘飘道:“你是他什么人为何要与你说一声?”他神色黯然,喃喃道:“我,我就是很喜欢敬乐。”与他同来的人叫他,他神情落寞的起身离去。
心下不知是何滋味,白芷身份若能公之于众,她的夫婿又怎会是别人口中的一个侍卫。
越灵深覆上我的手:“先吃饭吧。”我不着痕迹的抽回手。
用完饭便回了府,宫装也未试倒头便睡,一夜无梦。
翌日。天晴的很好,钦天监果真选了个好日子,白芷捧着宫装进来,我软声道:“放在一边,让小丫头来吧。”
她眼尾含了点笑意,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今日就让我来我吧。”我不忍拒绝,看着她为我换衣,梳发。她望着镜中的我,低低道:“不知郡主穿嫁衣是何模样?郡主也从未穿过红色衣服。”
我笑了笑:“改日让人做两件红色的。”她眼神黯了黯:“还是别了,郡主不喜红色。还是这雪白色好看。”
白笺道:“就是说呢,杏黄色固然尊贵,可这雪白色更衬郡主,别人若是见了郡主穿了怕是都不会穿这个颜色了。”
白芷轻轻为我簪上玉簪,似无意对白笺道了句:“白笺以后按着郡主的喜好来。”
有什么自脑中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待要细想时,白芷道早饭摆好了,进了厅中越灵深已坐在桌子上等着了,见我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白笺见怪不怪的直接坐下,白芷为我盛了碗粥,自己却不怎么吃,我夹了个蒸饺:“你多吃点。”
她笑着接下,只是小口小口的吃的很慢,我不忍强迫她再吃,只低头喝着粥,无人言语,只偶尔听得到勺子与碗轻微的碰撞声。
***
还未到玄宗门,路上便排满了马车,侍卫道只能找个空地停在一旁了,一行人便下了马车,步行而去,路上皆是宗室子弟,勋贵世家,见我身旁的是越灵深,眼中闪过异样之色,越灵深则一副淡然的样子给我讲着封后的典礼仪式。
进入玄宗门后,远远的便见前方宫墙下布置好的高台,两边站着朝臣与宗室,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时不时的议论声传来,白芷她们留在了人群后,越灵深带着我到太子身后。
太子一脸复杂的看着我,眼神中似有愧意,“阮阮来了。”
见我不语,他叹息道:“其中缘由我不能告诉你,你要怨便怨我吧。”说着看向我身边的越灵深,低低道:“好生看着她。”便转身离去与宗室长辈攀谈。
越灵深近前,头微微低着“太子殿下~~,算了。”我瞥了他一眼也未曾接话。
“阮阮。”林奚与蝉子大步而来,两人见到我身边的越灵深相互见礼。林奚靠近我,低声道:“刚看到太子殿下离去,他没说别的吧?”
“没有”
他眼中有些惊惧:“我这两日也在查我姑姑那件事,我姑姑竟什么也没说,还不许我问。你说是不是?”
“你别问了,惠妃娘娘也是为了你好。”他眼中闪着愤恨:“我就知道,除了他还能有谁?”蝉子似是有意无意时不时的打量我们周围的人。
林奚又瞥了一眼越灵深,越发的靠近我:“自己愿意是一回事,可,可也不能”
“你们站的位子不在这吧?先回吧,过后再说。”林奚还要再说,被蝉子一把拉走。
是啊,自己愿意是一回事,可骨子里又怎会允许别人强制要求自己。
记得第一次与他说话,是十一叔带我到跑马场骑马,一少年急急上前笑道:“见过十一叔。”
十一叔笑看着身前的少年:“是惠琰啊,今日没跟着夫子听课吗?”那少年眉眼皆是笑意:“许久没跟十一叔跑马了,今日休沐,听说十一叔带着成元妹妹出来,索性就提前来等着了。”
十一叔摸摸我的头,笑道:“阮阮叫人,你见过的,这是惠琰哥哥。”我看向那明朗的少年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浅浅道:“惠琰哥哥。”
他笑道:“你乳名叫阮阮啊,那我以后就叫你阮阮了。”
“她不爱说话,惠琰别介意,相处多了就好了。”
“怎么会?阮阮一看就很听话。”
跑了几圈后,十一叔带着我们在凉亭下歇息,十一叔在一边喝茶一边打量惠琰哥哥,惠琰哥哥则是一直给我递水拿果子,又问道:“阮阮在京中住到几时?”
我一愣,他不知道么?十一叔挥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温声道:“他每日只知读书习武,大概也不甚清楚。”惠琰哥哥闻言一怔:“清楚什么?”
十一叔放下杯子,突然嘴角含笑道:“我这次去元州,才发现元州真是个好地方,虽没有京中繁华,却是风景秀丽,那清凉山上更是独特。晨间犹如仙境,在那种地方住上十年二十年怕是都不闲多。”
少年眼中闪着光:“清凉山这么好吗?我从未出过京,若是能去住上一段日子便知足了。”
十一叔表情一正:“若是你去清凉山小住,你五叔不让你回来呢?”惠琰哥哥惊愕,不解的看向十一叔。
十一叔叹了一叹,看着我道:“阮阮只是来京中小住,也不知何时回去?”
惠琰哥哥看看十一叔,又看了看我,忽然眼睛微睁,像是想起了什么,落寞的低下头,喃喃道:“原来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