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念对这件事情接受得这么坦然,反而让霍泽渊有些意外。
他早就知道,他的女儿聪明漂亮。
在她破窗而出将他抓住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即使没在自己身边,也最终长成了一个自己期待的样子。
宋时念都表现得如此坦然,霍泽渊也意识到,自己做老爹的再扭扭捏捏就不合适了。
“念念,你……不恨我和你妈妈了?”
宋时念:“怎么恨啊?你们把你们的苦衷,还有那些不得已全都摆在了我面前。
我继续恨你们,那就是我不懂事了。
还有眼下的情况,我、她、还有外公,我们已经代表了两个家族,从血缘关系上的不可分割,到现实主义的绝对不能拆开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别无选择的不是吗?
莱恩家族和澹台家族那么强大,赫连家虽然这些年在两大家族手里财富有所增值,可实际上,眼睛看得到地方是增加了,实际上的损失还是绝对的。
如果不联合起来,离开主场真多年的越家、赫连家、霍家还有什么机会?”
霍泽渊听着宋时念的话:“可是念念,我还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你是真心想要原谅我们。爸爸妈妈对你的爱,从来都没有少过。
这些年,你吃过的苦,我们虽然没能为你做什么,我们也是煎熬的。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呢?
其实,你没在我们身边的这些年,我们的日子,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过。”
宋时念看着霍泽渊,知道他大概是想要跟自己讲这些年来的事情,于是也安静地听着。
霍泽渊继续说道:“假死设计之后,我就戴着面具,开启了我和你妈妈的计划。
别无其他的路可走,这两个家族,凭我们的能力很难撼动。
所以我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寻找秘密资金上面。
你这次回京都城之后,我和你妈妈也跟霍衍行一起整理了秘密资金的资料。
几十年如一日,我们已经找到了不少资料和线索,加上你和霍衍行手里的资料和线索,我们离完整的拼图只缺少了四块。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四块,应该是在澹台家和莱恩家。
当然,我们手里拿到的这些,他们是不是也有拿到重合的,就不得而知了。”
宋时念对这件事情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当初,这份地图,怎么就被拆分成了这么多份呢?这趣÷阁秘密资金,也太难找了。”
霍泽渊笑说:“幸亏是很难找,否则,也轮不到我们有机会。
这么多年来,莱恩家和澹台家,不是更有机会找到吗?所以,现在对我们来说,机会才是最大最适合的。”
宋时念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霍泽渊:“这些年来,我的脸随着面具渐渐变得面目全非。
而你妈妈,她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实际上,她的问题比较麻烦。”
别的,都是铺垫,霍泽渊真正想要跟宋时念说的,还是颜青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
宋时念问:“她怎么了?”确实,看上去,宋时念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问题。
霍泽渊:“她的精神,这些年实际上出了点问题。”
说着,霍泽渊拿出了手机,翻出了一些照片传送给宋时念。
一边传送,一边也跟宋时念解释照片。
宋时念:“这房子的装修看起来像是你们在m国住的,怎么里面还有这种多一模一样的摆件?批发市场弄回来的?”
霍泽渊:“这些都是你妈妈喜欢的艺术品。”
宋时念仔细看着那些艺术品,要说是艺术品,确实是。
只不过……
“这也太多一模一样的,买这么多干什么?”
霍泽渊:“这就是原因了。你看刚刚传给你的第二张照片。”
说着,宋时念又打开来看霍泽渊刚刚发给她的。
宋时念一看,惊讶地抬头看了霍泽渊一眼,然后又立马低头看着照片。
接下来又收到几张类似的照片。
都是满屋子狼藉,满地碎瓷片,整个屋里,几乎没地方可以下脚。
宋时念皱着眉头:“这是战场吗?这都什么啊,怎么这么乱?这么多瓷片?”
霍泽渊:“这些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些艺术品摆件。”
宋时念又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是。
她反应过来了:“这是她砸的?”
霍泽渊点头。
宋时念:“这么多照片,这是砸了很多次吗?”
霍泽渊:“砸了很多次,每一次情绪失控,都会这样。
甚至有的时候,她人在京都城,情绪控制不住了,也会特地飞到m国的家里,去狠狠地砸一通,发泄一下情绪。www.
宋时欢死掉的那次,你们在国外,是我最担心的一次。我没办法陪在她身边,那天晚上,她差点挺不过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电话里面安慰她,但是我知道,这样的安慰,不如让她狠狠地发泄一次来得直接。”
宋时念深吸一口气:“看过心理医生吗?”
霍泽渊:“她拒绝心理医生,因为有些东西,没办法沟通。
几岁的时候,就看着自己所有的亲人,死在自己眼前。整个赫连大宅,到现在似乎都还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她亲眼目睹一切,恐惧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后来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可那些记忆总是萦绕在她的噩梦里。
念念,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愿意答应她,把你送给别人去养,让你拥有一个普通的人生。
因为我不想挑战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让你像你妈妈一样。”
宋时念虽然没有看到颜青砸东西的场面,可是光看看这满地的狼藉,她心里也大约是明白颜青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小时候的心理创伤,成年后,不得不做出的各种压抑自己的决定,渐渐失控的控制。
宋时念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这些东西,随便一件放在普通人的身上,根本都不可能再正常的生活。
而颜青,她确实是厉害,承受力也是非一般人所能比的。
“她多久会这样一次?有规律吗?”
霍泽渊摇头:“压力大了,事情进行得不顺心了,她就会承受不住,需要这样发泄。第一次是在她发现自己怀孕之后,痛哭流涕,一会儿高兴,一会悲伤。
那天,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一整天,也是第一次将房间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砸光了。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她怕悲剧重演,怕失去。怕鲜血的味道充斥鼻腔,充斥着整个脑海。
念念,她不是不爱你,她一直以来,比任何人都更加爱你。
为你谋划了一生的安全,撕裂自己的心,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活着。
可能你吃过那些苦,真的很苦。
但是远比让你看着亲人被屠戮,或者让她亲眼看着你被怎么样,都要更加温柔。那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宋时念:“我大概是能够理解你们的选择,她的这种情况,后来都很频繁吗?”
霍泽渊:“最近一次,是因为去了傅家的宴会,因为和你相认了,但是又不能在其他人的面前和你相认,心里难过的回来就砸了东西,还把自己给弄伤了。”
宋时念:“这么多年,她都这样,你也都只是看着吗?就不能做点什么,可以让她控制一下情绪什么的?”
霍泽渊再次摇头:“做不到,没办法,根本就没办法可以阻止。我能做的就是等着,等着她发泄完之后,收拾残局,为她处理一些不小心划破的伤口,然后将她带回我们自己的房间,让她好好的休息,缓过来一些。”
宋时念:“看心理医生吧,请最好的心理医生。不干预的话,以后碰到每一件不顺心的事情,都会让她这样子失控的。
砸的东西倒是没什么,你都买来了那么多的东西让她随意的打砸。
最怕的就是,以后会越来越严重,失控的情况越来越多,情节越来越严重,且因为更小的事情就情绪爆发。
归根结底,从小的心理创伤,依旧没有好。我的建议就是,顶级的心理医生,干预治疗。”
宋时念有些怕,自己第一个妈妈已经没有了。
她不想,刚准备接受的第二个妈妈,以后会发展成一个精神病人。
霍泽渊也是意识到这件事情很严重,所以,才会留下来特地找宋时念商量。
叹了一口气,霍泽渊说道:“你妈妈她,很抗拒心理医生,面对心理医生,总是要告诉对方自己心底的症结。
她,不敢主动去回忆,也不想讲。”
宋时念:“总是要治疗才行,否则,情况恶化越来越糟糕,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霍泽渊:“我想,让你去劝劝她。”
宋时念:“???”一脑子问号的看着霍泽渊。
这是亲爹?
明知道她们母女关系处于修复期间,而且都还不太熟的时候,适合去谈这么严肃的话题吗?
眼看自己的女儿那样盯着自己,霍泽渊赶紧说道:“如果我说的话有用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这种情况。
念念,现在,你说的话,对她来说简直就相当于是圣旨。不如,你跟她聊聊好吗?我知道,或许可能对你来说有点难度。
但是如果你愿意陪着她去治疗,她一定会答应的。
我的脸倒是没什么,我也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可是念念,她这样已经很多年了,如今,赫连家就要拿到手,我怕之后彻底回到属于她的位置上,更多的麻烦事情等着她,她的情绪只会越来越失控。”
宋时念无奈的看着霍泽渊:“你才是她的丈夫啊,你们之间感情深厚。无论是把自己女儿送出去,还是假死隐藏起来做事情。
亦或是别的,你们都商量的挺好的。
我就事论事,不是拿这个讽刺你们。
以你们的夫妻关系,你要说服她应该很容易吧?”
宋时念觉得,如果霍衍行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怼一句:谁的老婆谁负责。这样的话。
但是,宋时念话说完之后,却只见霍泽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宋时念:“诶,你说话啊,什么意思?你们是夫妻,而且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的那种,你不说话这算是什么意思啊?”
霍泽渊:“我说服不了她,如果我能,早就做到了。”
宋时念:“你得说啊,你这样子……”
宋时念话还没说完,霍泽渊抢过话头:“我说服不了,我只会宠着她,惯着她。这么多年来,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会由着她,甚至会帮她。
就像是她要发泄,我就遣散家里的佣人,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她想要砸东西才能发泄,我就把她喜欢的艺术品无限制的买下来,摆放整整一个房子都是,每次她砸完之后,我就命人收拾房间,把同样的东西,摆放回原处。”
宋时念:“……”
宠老婆宠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难怪自己不出面,把宋时念拉过来。
宋时念直接站了起来,没办法,无言以对啊!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霍泽渊也没看出宋时念这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着急的站起来,却只见宋时念转身就走了。
霍泽渊着急道:“念念。”
宋时念回头,颇有些愤怒情绪:“你们夫妻感情可真好!”
说完,走的更快了。
难怪,夫妻两人能一条心的把她送给别人养去。
宋时念越想越生气,进电梯上楼的时候,还回头狠狠的瞪了霍泽渊一眼。
就那么一瞬间,宋时念是深刻的理解了,夫妻是真爱,孩子是意外这句话的含义了!
她就特么是个意外啊!
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霍泽渊赶紧解释了一句:“念念,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啊!”
宋时念没回答,一秒后,电梯门关上。
二楼,霍衍行刚好站在电梯门口。
电梯门打开,宋时念看到霍衍行,上去就抱住了自己老公。
霍衍行:“怎么了,跟他谈话不顺利?”
宋时念:“霍衍行,你会一辈子宠着我,顺着我,爱着我吧?”
霍衍行点头:“当然,你是我这辈子的唯一,最爱的女人,不宠着你顺着你,宠着谁顺着谁呢?”
本来,这话说的如此浪漫温馨,宋时念听了都应该高兴才是。
结果……
宋时念松开霍衍行,瞪了他一眼:“哼……你们男人,都一个样!”
霍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