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埃德蒙-唐泰斯安全地把海黛带回来之后,艾格隆大喜过望。
眼下,万事俱备,他实现之前计划的所有条件都已经成熟了。
海黛是前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也就是说,她是最有资格提出继承宣称的人。
不过,海黛目前才只有10岁,而且早已经远离了故土,所以毫无疑问,当地未必会有多少人买这个账。
但是对艾格隆来说这根本无所谓,因为他打出这个旗号,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进军约阿尼纳而已。
根据他现在收到的消息,俄罗斯帝国的大军势如破竹,正如同冲垮堤坝的洪流一般倾泻而下,势不可挡地向着君士坦丁堡压了过来。
沙皇的兵锋如此犀利,对艾格隆来说一方面是坏消息,因为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荣誉也开始褪色了,人们会看到沙皇才是给予苏丹致命一击的那个人;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好事,因为土耳其人现在焦头烂额,光是应付沙皇就已经手忙脚乱,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自己了。
对苏丹来说,如果必须在希腊和君士坦丁堡之中择一的,他的选择必然只有后者。
所以说,这场斗争已经到了下半场——艾格隆面前所面临的压力已经变得极小了,他尽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军,扩大战果。
他要进军约阿尼纳,然后想办法扩大占领的地盘——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他原本就没有指望过争夺希腊独立建国后的王位,而根据他和梅特涅达成的默契,他也不能这么做。
而且,在希腊独立之后,他注定要离开这个地方,那样的话他的影响力也必然会消退不少,所以他需要为自己的部下谋求一块稳固的地盘。
而这时候,约阿尼纳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了,首先这里本来就是“无主之地”,只要把它抢在手里,就没有人来争抢了;其次,他恰好还有海黛这样一个傀儡,避免了亲自担任统治者所引发的猜疑。
就这样,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他手下的军队也开始重新在迈索隆吉翁集结。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整之后,上下的官兵们都已经重新恢复了体力和精神,再度充满了斗志,而之前在鏖战当中损失的兵力,也渐渐地依靠填平了。
艾格隆接下来的作战目标,已经通过军官们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那里,而他们也都摩拳擦掌,信心百倍,准备跟着陛下再去夺下新一场胜利。
不过,这一次,艾格隆不打算再自己打先锋头阵了。
约阿尼纳的防守空虚,他面临的压力并不大,不需要他亲自压阵,他宁可先留在消息顺畅的迈索隆吉翁,以便随时和各方联络,讨价还价,为战后布局做准备。
他准备先让米歇尔-内伊领军,埃德蒙-唐泰斯和伊萨克-巴列奥略随队。
伊萨克-巴列奥略是阿里帕夏的亲卫队长,他在当地绝对算是一号知名人物,只要他踏入到约阿尼纳的土地当中,就会大肆宣扬海黛小姐已经回到希腊,准备光复家业。
等到大势已定、舆论上也已经成熟的时候,艾格隆再带着海黛以及主力部队,以征服者的姿态,在欢呼声当中进入约阿尼纳,然后把那里变成自己的据点。
他的全盘计划已经经过深思熟虑,因此立刻开始执行。
很快,遵照他的命令,米歇尔-内伊集结了一支由他亲自指挥的先头部队,为数接近三千人,他们在迈索隆吉翁城外集结完毕,随时准备进军。
在他们开拔之前,艾格隆举办了一个简短的出征仪式。
在全军的瞩目下,一身军装的艾格隆走到了军官们的队列前,然后脱帽挥舞,向他们致意。
“勇士们,祝你们一切顺利!”
随着他的致意,礼炮声也隆隆响起,仪仗队也纷纷朝天开枪,以此来为这支先遣军助威。
艾格隆从军官们的面前走过,一一同他们寒暄,最后来到了基督山伯爵的面前。
“埃德蒙……真是抱歉,我到处使唤你,都没有让你休息几天。”他笑着对埃德蒙-唐泰斯说,“刚刚让你跑完了伊斯坦布尔,又要把你派到约阿尼纳去了。”
“陛下,既然这是我提出的构想,那么我就应该想办法去实现它。”埃德蒙-唐泰斯慨然回答,“况且,您赋予我种种任务,正是基于对我的信任,我绝不能辜负它——”
“如果在场的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忠诚而且有勇有谋的话,我们的事业还用得着担心什么吗?”艾格隆深为感动地说。
接着,他招了招手,然后从旁边的卫兵手里拿过来了一枚骑士团勋章,然后挂在了埃德蒙-唐泰斯的胸前。
“这是表彰你之前功劳的,你理应得到它。”艾格隆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埃德蒙-唐泰斯不要谦逊或者推辞,“我甚至觉得,光靠它来奖励你,实在是不够……所以,等这一次的任务完成,我要授予你更加高的荣誉,这样才配得上你为我们做出的突出贡献。埃德蒙……我的事业有你的一份,我会永远铭记这个事实的。”
艾格隆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事实上他已经决定好了,等到约阿尼纳被平定之后,就正式宣布基督山伯爵是约阿尼纳女大公的名义监护人,然后以海黛的名义为他在未来的公国当中授予一片小封地,这样他的爵位头衔就名副其实了。
这个曾经小水手在他的手里将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一个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在酬功方面,他一向是舍得花血本的,因为他知道,忠诚是最宝贵的稀缺品,必须让它得到应有的报答。
埃德蒙-唐泰斯又是喜悦又是惭愧,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面前这个少年,对他来说既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恩,他又怎能不肝脑涂地地报答呢?
“陛下,您的威名,必将震慑住整个约阿尼纳,谁若是反抗您的意志,我们就铲除掉谁!”他颤声回答,“我在那里,恭候您的大驾!”
“不止是约阿尼纳而已——”艾格隆抬起手来指向天空,“将来天空所覆盖的地方,都会流传着我的威名。”
埃德蒙-唐泰斯忍俊不禁,但是却也重重点了点头。“这是必然的,陛下!”
接下来,他又话锋一转,“陛下,请您善待海黛,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怎么,我还没有正式任命你为她的监护人,你就已经开始履行职责了吗?”艾格隆笑着反问,“你放心吧,她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我可不舍得她出什么闪失。只要她愿意听话,乖乖跟我们合作,那以后她可以拥有除了权力以外的一切,过着快乐无忧的日子。”
埃德蒙-唐泰斯放心了下来,然后跟艾格隆告别。
就这样,在艾格隆的目送下,先遣队开始向着约阿尼纳进军,基督山伯爵也随军远征,去为陛下开拓新的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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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迈索隆吉翁城内,特蕾莎也一直注视着远处军队的行动。
作为艾格隆身边最亲密的人,她当然通晓殿下的计划的所有细节。
她更加知道,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正坐在她的旁边。
她转回了视线,然后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幼女。
此时,海黛正迷迷糊糊地看着桌子上的法文字母表,而她旁边则放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面的小点心已经被她吃完了。
特蕾莎笑了笑,然后又拿起了字母表,然后又一次,一个一个地给海黛念了出来,接着督促海黛跟着自己也念一遍。
海黛顺从地跟着她一起念,但是有些音节明显有些失准,而特蕾莎也不着急,依旧耐心地纠正她,不厌其烦地跟着她念。
她现在准备教授海黛法语,以便让她未来可以和殿下以及其他人自由对话——尽管母语是德语,但是特蕾莎从小也学习过法语,而且说得非常纯熟,所以对她来说,教授海黛并没有什么困难。
以特蕾莎的身份来说,这着实有点委屈了,等于是她主动干上了家庭教师的活计。
按理说,这件事并非只有她才行,她可以另外给海黛找专业的家庭教师,但是特蕾莎却不辞辛劳,亲自跟艾格隆要下了海黛,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学生”。
一方面,这是出于对海黛的怜悯,她想要让海黛感受一点人间的温情;一方面,这也是为了让她自己打发时间。
但更重要的理由是……她希望借此在海黛心中留下无可磨灭的影响力,然后把海黛变成她自己的好友——
或者说同党。
没错,她就是要扩张自己的权势和威望。
经过了之前一番交锋,她已经看出来了,围绕在殿下身边的那些法国人,虽然表面上因为艾格隆的命令而对她极为尊重,但是在他们的内心里,还是把自己视作为“外人”。
她知道,这是事实,而且历史上每一个被嫁到法兰西的外国王后都会这种待遇,可是她却依旧为此感到愤愤不平。
为了殿下,她付出了那么多,可谓是一片赤诚,结果这帮人一点都不领情,还是有意无意地把她隔绝于外。
光是不领情也就罢了,他们还故意捧起艾格妮丝来给自己添堵!
那天晚上的庆功宴会上,她已经看出来了,有些人故意在抬艾格妮丝,来和自己分庭抗礼,甚至还在故意看自己的笑话。
这是何等的无耻和悖逆……也就是特蕾莎涵养好,所以没有愤怒到失态了。
虽然心里已经看得通透,但是她没有当场发作大吵大闹,因为这不仅有失体面,而且毫无意义,只会增加大家对她的反感。
况且,她也不想大家都高兴的时候扫兴。
所以她只能选择装作毫无所觉,并且对艾格妮丝以礼相待,把事件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也没有闹出什么让人笑话的事情来。
好在艾格妮丝小姐看上去并不知道这个阴谋,而且非常友好地选择了退让,让特蕾莎心中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是特蕾莎心中的愤怒却没有因此消散。
在她看来,无论谁试图离间自己和殿下的感情,谁就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非要给这帮人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而且——如果自己面对如此明显的威胁还置若罔闻的话,那岂不是以后都只能任人摆布了?
她爱殿下,愿意为殿下牺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内心骄傲的她愿意被一群小人摆布,她绝对忍受不了这个。
既然怎么样也无法得到他们的尊敬和爱戴,那么就让他们发不出话来吧。
想要达到目的,光是说狠话是不够的,需要切实的行动。
她把一切都埋藏在了心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开始行动。
如果是平常的女孩儿,恐怕现在还会手足无措一头雾水,然而毕竟是皇室的公主,常年的耳濡目染,以及本就聪慧的头脑,让她几乎可以无师自通。
而且,她向来是一个既执拗又有执行力的人,一旦她下定决心,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姑娘,那看似娇小的身躯就能够迸发出连她的父母都惊叹的能量来。
要扩大影响力,首先要有人作为助力,海黛恰好就是这样一个天赐的礼物。
未来的约阿尼纳女大公现在对她毕恭毕敬,她也乐意把海黛变成自己的好友。
就这样,特蕾莎以温和的笑容,不厌其烦地教授着海黛,而海黛也认真地学习着,两个人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不觉当中,夏奈尔带着餐盘和咖啡进来了。
“殿下,您已经讲了好久了,现在应该已经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吧?”她笑着对特蕾莎提议。
“谢谢你,夏奈尔。”特蕾莎停下了讲课,然后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喉咙。
她不知道夏奈尔介入那件事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她到底多大程度上欺骗了自己,但是从那天晚上的表现来看,她明显在自己和艾格妮丝之间更加偏向于艾格妮丝。
可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她对夏奈尔也有点感情。
而且她也相信,夏奈尔绝对不会故意想要挤兑自己,对方的所思所想,都只有效忠殿下而已。
在这个立场上,两个人倒算是站在一起的。
所以她对夏奈尔,倒是没有多少暗藏的敌意。
“你也休息一下吧,夏奈尔,我们一起喝咖啡,然后等下给她讲课怎么样?”她笑着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