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哀嚎一片,天色略沉,似乎也在为皇帝的死缅怀。

天子下葬,举国同悲。丞相进言,国不可一日无君,且皇帝临终前,传位于裕亲王澹台驭。所以新皇一位非裕亲王澹台驭莫属。

澹台云刚入了皇陵,此番朝堂上便开始议论纷纷。

大将军百里骁一身银甲立于群臣面前,目光沉沉的看着对面的温丞相,“明阳王尚未回京,怎可如此匆忙将皇上下葬?又为何如此匆忙的让裕亲王继位,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阴谋不成?”百里骁是个武夫,却绝对不是空有拳脚的莽夫。

五日前,宫里忽然传出皇上驾崩的消息。他便立马飞鸽传书,打算通知澹台潽。

可是这信鸽去了五日,全无消息。百里骁便明白了,定然是有人将信鸽劫下了。

“大将军,昨日边疆八百里加急传信,说是寇贼来犯。你不速速赶去边疆指挥战事,却还滞留京中,到底是何用意?”面对百里骁的质问,温丞相只是笑而答之。

百里骁的脸色微微青了,他当然知道温丞相这话里的意思。边疆安宁这么多年,却在皇上驾崩之际遇上寇贼来犯,这是否太过巧合了。

“百里大将军向来心系天下,精忠报国。而今皇上刚故,身为皇上心腹大臣,岂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赶去边疆。”一道铿锵有力的女音从殿外传来。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被打破,群臣回身抬首,目光遥遥看去,只见殿门外进来一高一低两道身影。

看见那轮椅上的男子,群臣皆是垂首,恭谨的道,“微臣叩见明阳王,明阳王妃。”

来人正是澹台潽夫妇,方才说话的,便是百里卿。看见他们出现,百里骁顿时松了一口气,脸色恢复常态。

百里卿推着澹台潽款步而来,目光扫过百里骁,最终落在了温丞相身上,“温大人莫不是质疑大将军的能力?区区寇贼,难道大将军麾下大将解决不了?”据她所知,昨日边疆急报传来后,百里骁便派了手下大将赶去。如今澹台云刚刚驾崩,朝中必乱,身为手握一半兵权的大将军,岂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百里卿寥寥几句,便将温丞相所有的后话堵住。那男人只是格外深沉的看了百里卿一眼,面色变得凝重。

“父皇驾崩,你们怎不第一时间通知本王?莫不是本王腿残了,你们便不把本王当父皇的儿子了?”轮椅上的男子缓缓开口,那冷淡的语气,凝重的口吻,在众人听来格外的阴沉。

以前一直以为,大皇子是个温文如玉的男子。可不曾想,他身上也有这般骇人的气质。温丞相心里却更是狐疑,毕竟百里骁放出去的鸽子全都被拦截了,按理说,皇帝驾崩的事情,澹台潽应该还不知道才对。

“皇兄误会了。”另有一道男音响起。

众人的目光微抬,便看见那一身紫袍的澹台驭从后殿步出。他脸上浮了一层悲伤,看见澹台潽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嘲讽,“此事并非有意隐瞒皇兄,只是皇兄与皇嫂出游在外,飘忽不定,本欲传信,却也不知道到底该往何处传信。再者,皇兄本就双腿不便,又正值新婚,大家也是为了皇兄你着想。”

百里卿看向那男子,不由得一笑,“裕亲王倒是想得周到。不过既然身为皇上的长子,连皇上的葬礼都没能参加,在百姓眼中,只怕会被视为不孝吧!”她说完,未给澹台驭接话的机会,便道,“虽然皇上已然下葬,身为儿媳,身为臣子,我也应当与王爷去皇陵跪拜皇上。”

“王妃说的是,不过这事恐怕得推后才行。”温丞相含笑,那笑里意味深长。

百里卿回眸看向他,却见那男人目光微抬,看向高台上的那位年轻公公。若是百里卿没有记错,那位公公以前也是在皇上身边当值的。手里拿了一份圣旨,神色从容的站在那龙椅旁。百里卿一看便知道,温丞相是想干什么。

温丞相使了一个眼色,那站在龙椅旁的太监便略略往前一步,笔直的站在高台上,俯视殿下众人。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高高在上过。没想到,自己会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太监,摇身一变,变成御前大总管。

而且他的手里还掌握着裕亲王的命运。

“向公公乃是皇上身边的亲信,皇上临终前,交给他一道圣旨。”温丞相说着,目光掠过百里骁。

百里骁面色一沉,便道,“皇上临终前,只你温丞相一人在跟前,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这话里含着深意,在站众人,都是听出来了的。

皇上驾崩,温丞相在身边。而这圣旨又关乎皇位。裕亲王乃是温丞相的女婿,这圣旨上不用想也知道,写着澹台驭的名字。

“一个月前,本王离开京城之际,父皇身子骨尚且健朗。怎的,才一个月的时间,父皇就病逝了?”澹台潽款款说着,语气不温不火,却是字字直戳要害,突出重点。

百里卿扬眉,附和道,“皇上几时病的?什么病?太医殿想必是有记载的。若是温丞相与裕亲王不介意,我想去太医殿瞧瞧皇上的病历。”

从没有人敢质疑丞相和裕亲王,再加之,这朝堂上大半都是裕亲王的心腹。澹台潽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参政,不曾拉帮结派,背后也没有势力,所以澹台驭才会这么胆大,肆意妄为。

可如今百里卿这席话,却叫人拒绝也不是,同意也不是。

“王妃的意思,莫不是怀疑皇上的死?”温丞相开口,淡语。

百里卿扬唇,转目看向他,“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皇上早就钦点我为刑部尚书。如今上任期限已至,百里卿也便是百官之一。温大人,从今往后,还望多多指教。”

温丞相脸色微变,不禁看了看一旁的百里骁。

见那男人似笑非笑的神情,温丞相才硬着头皮道,“百里大人言重了!”

“皇上向来身子健朗,对皇上的死,不只是下官,就是王爷以及天下百姓,只怕也心有狐疑。本官身为刑部尚书,理当将此事查个明白,也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百里大人这么说,便是不信本相也不信裕亲王?”温丞相沉着脸问道。

“丞相多虑了。下官相信,清者自清。”百里卿说完,便抬目看向澹台驭,“圣旨且放放,王爷不会有意见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百里大人这做法,只怕不好。”说话的是一名眼生的臣子。百里卿只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又看向温丞相和澹台驭。不用猜也知道那人必定是裕亲王党的。

好一个国不可一日无君,顿时将立新皇的问题推到了风尖浪口上。

百里卿没再开口,寂静的金銮殿上,响起车轮辘辘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微转,落在那轮椅上的男子身上。

男子叶眉修长,面若冠玉。此刻面色凝重的转动轮椅,慢慢的行到了群臣之前。

“新君未立前,由本王代理朝政,大将军百里骁以及温丞相辅佐左右。诸位大臣,可还有意见?”男子嗓音温沉,如古匣轻启,沉闷却有力。

这话一出,在场诸位大臣都愣住了,谁都没有想到。向来不争名利,不参朝政的大殿下、明阳王,竟然会主动代理朝政!可一个残废,如何能成为凰月王朝的天子!

“诸位大臣放心,本王身患残疾,多有不便。这凰月江山,易坐难稳,难道诸位大臣还担心本王将其吞下不成?”他似笑非笑的说着,语气凝重,话意却是深长。

别人且不说,澹台驭与温丞相却是知晓澹台潽双腿痊愈一事的。可是此时,澹台潽一口咬定他的双腿依旧残疾,要代理朝政,他们完全没有反对的理由。再者,澹台潽本就是皇长子,皇帝驾崩,由他携同大将军与丞相代理朝政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爷身体不便,不如由裕亲王…”

“裕亲王现在的处境,只怕不宜摄政。”尚未等温丞相的话说完,百里骁便开口打断了他。

随即,目光灼灼的看向澹台潽,“众人皆知,明阳王素来淡泊名利。我认为,由明阳王代理朝政,最好不过。”

百里骁在朝中亦有自己的势力,那些人唯百里骁马首是瞻,此时自然是附和他,同意澹台潽代理朝政一事。再加上百里卿的支持,这件事便算是定下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百里卿等回到了明阳王府。

就连百里骁也随他们回了明阳王府。

明阳王府,书房。

萃纱斟了茶,便悄悄的退下了,还不忘将门掩上。

澹台潽在书案前停下,百里骁与百里卿分别落座。而后那书案前的男子,微微抬眸,目光深沉的看向百里骁。

“这一个月,只岳父在京中。父皇驾崩一事,岳父可知晓一二?”

百里卿也是看着百里骁,“皇上驾崩,实在太过蹊跷。”

百里骁拧眉,尔后扫过他们两人,慢慢压下了眼帘,开口,“皇上向来身体健朗,驾崩前三日,我还面过圣,并未瞧出什么异样。若说皇上病故,我绝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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