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繁华的京城正被裹在鹅毛大雪之中,放眼望去,一片雪白。长街上连行人都看不见一个,马车艰难的前行,向着皇宫的方向。
此时,天色已晚。冬季的夜晚黑得甚早,即便是京城,也比平日里清静不少。
街旁的酒楼里倒是坐了不少客人,人人温一壶酒,坐在屋内赏雪,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马车行过将军府,驾车的之音便侧头对马车内的人道,“爷,将军府到了。”
马车内,一袭月牙色锦衣的男子缓缓的启开了眼帘,目光朦胧的落在怀里女子身上。片刻后,那目光才变得清澈起来。他看着怀里的百里卿,思量着方才之音的话,他道,“停一会儿。”
百里卿睡得那么熟,他实在是不忍心将她叫醒。车外之音没有出声,心里却是暗暗叫苦。爷一心只疼惜百里姑娘,怎么没为他考虑一下。这大寒冬的,车外风雪交加的,可冷了。他虽然皮糙肉厚的,可是这么静静的吹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虽然之音心里万般不满,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依照澹台潽的意思,静静的等着,只盼望着那车内的祖宗能早点醒来。
百里卿倒也没有睡太久,许是因为马车没有颠簸了,她反倒是有些不适应。这一个月来,大都是在马车上歇息的,颠簸的频率她习惯了,这忽然停下来,她反倒睡不安稳。
卷翘的睫毛慢慢的张开,黝黑的眸子里映出男子那俊美的容颜。
“醒了?”澹台潽温沉的嗓音说道,大手轻轻的拂着她的发,浅浅的笑,“要不要再睡会儿?”
这话一出,车外的之音差点吐血。
索性百里卿已经睡醒了,她伸手攀着男子的脖颈,缓缓的坐起身,“我睡了很久了,够了。马车怎么停了?”她的双眼还闪烁着朦胧的光芒。
澹台潽看在眼里,唇角的笑意不由深了一些,“已经到将军府了。”
“到了!那你怎么不叫醒我?”百里卿打了个哈欠,尔后舔了舔嘴唇,便搂着澹台潽的脖子,凑上去重重的亲了一口,“好了,既然到了,那我就回去了。”
她只蜻蜓点水的一吻,便退开了。谁知刚刚退开,便被一只大手掌着后脑勺,又将脸压了回去。那男子单薄的唇凑过去,封住了她的樱唇,深深允吻。那个吻极尽温柔,却又格外的深沉。
百里卿被吻得欲罢不能,若非澹台潽及时松手,她只怕是要被吻断气了。
“你会想我的吧!”男子的嗓音变得有些黯哑,“明日还要进宫,不如今夜你便随我回去如何?”那语气里载着满满的希冀。
百里卿凝望他的双眼,那双眼里写满了渴望,清澈见底,如孩子的眸。
“若是叫我爹知道了,怕是不好。”她摇了摇头,虽然心里也舍不得澹台潽,但是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忍下了,“明日进宫,想必皇上就会将我们之间的婚事挑明了。成亲是早晚的事情,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百里卿扬唇,素手搓揉着他的俊脸,柔声哄着澹台潽。
百里卿已然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澹台潽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依依不舍的松手,放她下车。
车帘总算是掀开了,车外的之音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跳下马车,伸手去扶百里卿,“百里姑娘,小心脚下。”
百里卿扶着之音的手跳下了马车,双脚才将将沾地,一阵寒风夹着雪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府门口的护院拿着伞下来接她,百里卿回身往马车看了一眼,对之音道,“回去后,记得打些热水给你家爷暖暖身子。”
之音急忙点头,“姑娘放心吧!”
百里卿笑了笑,这才转身往府门口走。刚刚步上台阶,却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向那马车又看了一眼。正巧,马车内的澹台潽也抬手撩起了车帘。两人的目光在大雪中相接,各自衔着深情,似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将两人点燃。
“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百里卿朝他们摆手,目送之音驾车掉头离开,她才从护院的手里接过伞,往府里去。
回到挽花苑的时候,府里已经掌了灯。
一团雪白急速的向她冲来,百里卿微微顿脚,只见夏多克跑近后,两脚一抬猛的搭上百里卿的腰际,来了个熊抱。
“汪汪汪——”夏多克叫得很欢,摇头摆尾的样子,特比讨喜。
百里卿弯下腰,夏多克那鲜红温暖的舌头便舔到了她的下巴,有些发痒。
“好啦好啦!”她伸手捂住夏多克的嘴,然后与夏多克一起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萃纱也跟着夏多克跑了出来,才刚刚跑到长廊上,便看见百里卿和夏多克,一人一犬并肩而来。
看见百里卿的一刹,萃纱眉开眼笑,“小姐!”脚步迈开,便朝百里卿奔了过去,也是给了她一个熊抱。
百里卿愣了愣,旋即抬手回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不过是两个多月没见,怎么这么激动!”她虽是这么说着,可是唇角的笑却是越来越深。
这么久没见,萃纱想念她是很正常的。
“难道小姐不想奴婢?”萃纱慢慢松开她,红彤彤的鼻子吸了吸,眼睛有些湿润。
百里卿看了,彻底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萃纱竟然哭了,“我回来了,别哭了。”她伸手揉了揉萃纱的脸,然后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厢房去。
回到了房间,萃纱便吩咐丫鬟打热水,又让人下去做些吃的,仿佛百里卿这两个多月是去什么地方受罪了似的。
“萃纱,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府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百里卿问道,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正埋首轻啄了一口。
萃纱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她,听见她问话,便敛了笑,恭谨的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表小姐来了府里一趟,据说元宵便要与二殿下成亲了。”
“温月玫?”百里卿微微侧首,看向萃纱,柳眉不由得蹙了蹙,“他们终于要成亲了!”说着,眉头松开,耸了耸,埋头继续喝茶。
萃纱还道,“对了,在您回府之前,三小姐便回来了,此刻老爷正在三小姐房里与她说话呢!”
百里卿扬眉,百里霜与她一起去的蓬莱国。澹台潽的马车行的慢,所以他比百里霜晚了几个小时回来。看样子,百里霜这去蓬莱走了一遭,回来后,百里骁倒是更加重视她了。
如此,也是好的。毕竟,百里霜那丫头,命一直不算好,现在总算有了转变。
“水好了吗?”百里卿转移了话题,放下了茶盏。
萃纱回身看了一眼,回话,“已经好了,你不服侍您沐浴更衣。”萃纱说着便回眸向百里卿走去。
百里卿也没有拒绝,她今日也的确有些累,懒得动,便任由萃纱服侍,沐浴更衣完。
夜深了,百里卿上床躺下了。
门外忽然有丫鬟进来传话,说是百里骁来了。
“萃纱,这两个多月来,我大哥可回来过?”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萃纱摇了摇头,为她理了理长发,道,“老爷也派人四处找过了,都没有大公子的消息。怕是大公子真的不打算回府了。”
百里卿没再说话,稍稍打理了一番,才让萃纱将百里骁请进来。
“你先退下吧!”百里卿负手进门,目光淡淡的扫了萃纱一眼。
萃纱恭谨的点头,默默的退出门去,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百里卿看见百里骁进门,站起身迎接,“爹,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百里骁看见她,不由扬唇,“爹方才从你小妹那里回来,听下人说你回来了,便也过来看看你。”他说着,轻撩衣摆,在桌边落了座。
百里卿也跟着坐下,抬手拎起茶壶,为百里骁斟了一杯热茶,将热茶推到了他的面前,“爹请喝茶!”
“卿儿怎么比霜儿回来晚了?”百里骁接过了茶盏,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的问道。
百里卿心里咯噔一下,百里骁这么问,绝对不会只是问问这么简单。
“爹若是有话,不如直说。”她脸上的笑意褪去,神情严肃了不少。
百里骁掀起眼帘,定定的看着百里卿,倒是也没有再拐弯抹角,“我听守门的护院说,你是从大殿下的马车上下来的?”他说这话时,声音有些沉。
百里卿拧眉,心道果然。
她就知道,这件事情百里骁一定会知道的,而且百里骁一定会问起的。
“没错。”百里卿垂眸,如实回答了。
她的反应出奇的淡定,倒是让百里骁微微一愣,“你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岂能从大殿下的马车里出来。据我所知,你还与殿下单独相处?”
“爹,还有之音。”
“之音不是在车外驾车吗?再说了,这之音是澹台潽的人,他自然是帮着澹台潽的。”说到最后,他已经不再用敬称了。
对此,百里卿有些不满,柳眉下意识的皱了起来,“爹,您身为臣子,理应知道礼数。”
“卿儿,这天下间那么多的男子,你为何偏要喜欢大殿下?”
“因为这天下间,能配上你女儿我的,便只有他一人。”她扭头,目光冷冷的从百里骁身上移开。
似乎是因为百里卿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与百里骁说过话,所以他在听了百里卿这话后,竟然愣住了。
“他是一个残废,你…”
“爹,我不许你这么说他!”百里卿回眸,目光沉沉的看着百里骁,那眼里隐隐含着怒意。
百里骁语塞,张了张嘴,竟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不会同意的!”最终百里骁这么说了一句。
百里卿咬唇,“您就是不同意,女儿也是要嫁的。”
“你敢!”
“皇上赐婚,您难道要女儿抗旨不尊?”百里卿扬起下巴,一脸得意的接话。
百里骁再次语塞,顿时拿百里卿没了办法。这丫头难道是他的克星不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卿儿,爹是为你好。”既然硬的不行,百里骁便来软的。
可是他到底低估了百里卿,在这件事情上,百里卿是软硬不吃的,“您要是真为了女儿好,便同意这桩婚事,祝福女儿,让女儿嫁给他。”
“你!”
“爹,你担心的那些,女儿心里都有数。但是女儿这一辈子就喜欢他一个,您若是真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便不要阻拦女儿。”百里卿放软了语气,接过了百里骁手里的茶,又为他满上。
百里骁没再说话了,他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百里卿看了看窗外,便笑道,“夜已经深了,爹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她说完便站起身,一副要将百里骁送出门去的姿态。
百里骁也本无可奈何,只得站起身,愤愤的甩袖,然后出门去了。
等到百里骁离开后,萃纱才进门来,“小姐,您又惹老爷生气了?”她问道,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百里卿笑笑,耸肩,“人老了,容易生气,我也没有办法。”
“小姐,您当真要嫁给大殿下?”萃纱随她进了里屋,为她宽衣。
百里卿点了点头,“怎么了?难道你也想阻止我?”
萃纱摇头,“奴婢自然不会阻止小姐,小姐既然喜欢大殿下,那便嫁给大殿下。只是奴婢有一事相求。”萃纱将外衫搭在画屏上,这才回身看向百里卿。
百里卿已经在床边落了座,微微抬头看着她,不解的道,“什么事?”
萃纱垂首,两手交叠在小腹前,十指纠缠着,仿佛有些犹豫。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百里卿又问道。
萃纱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认真的看着百里卿道,“小姐若是嫁给了大殿下,定然是要搬出这将军府的。奴婢想求小姐带奴婢一起走,不要将奴婢独自留在这将军府里。”她说着,脑袋又埋了下去,“大公子已经离开了,若是小姐也嫁出去了,那么奴婢在这府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过活了。”
百里卿的眼睫颤了颤,尔后拉下了眼帘,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不过今日既然萃纱提到了,她自然是要给她一个答案的。这大宅子里,若是没了主子,做奴才的会很可怜的。且不说以后百里慈会不会记仇为难萃纱,就是她没了主子,也不知会被分配到什么地方去。只要一想到这里,百里卿心里便有些不舍。
“你放心吧!”她抬眸,温柔一笑,目光柔和的看着萃纱,“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便一定会带上你的。”
有了百里卿这话,萃纱的心才安稳下来。她急忙跪下,额头抵在地面,“谢谢小姐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愿意为小姐做牛做马。”
见她行这么大的礼,百里卿急忙起身去扶她,尔后轻叹一口气,“傻丫头,你一直照顾我,我也习惯了。若是以后没了你,我怕是也不习惯的。”她说着,笑了笑,“好了,你赶紧下去休息吧!我也累了,该休息了。”
听百里卿这么说,萃纱这才点头,然后恭谨的退下了。
屋里顿时只剩下百里卿一人,她在床边坐下,目光迷蒙的看着那桌上的烛台。明日就要进宫面圣了,凰月这次获胜,乃是举国同庆的喜事。而百里卿在乎的却是另有其事,这第一便是她与澹台潽的婚事,这第二嘛,便是皇上许她为官一事。
**
翌日清晨,雪停了,早早的便有马车到将军府门口来接百里卿。
可是百里卿最终还是与百里骁同坐一车,正好百里骁去上早朝。
车内
“皇上在早朝的时候召见你,只怕是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奖你。”百里骁分析道。
百里卿靠在车壁上,眼帘低了低,她道,“爹,你相信女儿会成为咱们凰月第一位女官吗?”
这话一出口,百里骁便愣住了。
“第一位女官?”这话,他许久才问出来的。
百里卿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唇角略扬,便道,“到时候便知道了。只要是皇上说的话,爹您一定不会违抗吧!”她说道。
百里骁又是一愣,显然对百里卿的话有些不解。可是片刻后,他便明白了,百里卿指的是澹台潽的事情。
“爹还是那句话,爹心里是不同意的。”他说着,便别开头,不再看百里卿。
而百里卿却是笑了,因为百里骁这话很有深意。虽然说心里是不同意的,但是面上只怕也不得不同意吧!而百里卿只需要他口头同意罢了,至于他心里,百里卿相信只要过些日子,百里骁会接受澹台潽的。
马车到宫门外,便停下了。百里卿与百里骁先后下了马车,俩父女便顺着宫道,往金銮殿的方向去。百里卿还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面圣,更是第一次参加早朝。她心里早就对金銮殿充满了好奇,想知道到底有没有电视里说的那样气派。
百里骁先进了大殿,百里卿在殿外等候传唤。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殿内才传来公公的传唤声,百里卿随即进了殿内,脑袋低垂着,一幅恭谨的模样。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内,那位于群臣之首的两名男子皆是齐齐的回眸看向款步而来的百里卿。左边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澹台潽,右边的乃是澹台驭。
早就听说今日皇帝要嘉奖百里卿,听说是要破例让她入朝为官。
对此,澹台驭有些不信任。
“臣女百里卿,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百里卿在殿下敛起裙摆下跪,额头抵在地上,双手撑着身子,算是行了这一生她行过的最大的礼。
不知道为什么,步入了这气势磅礴的金銮殿,她莫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矮了一截。无端的想要臣服,无端的变得拘谨,不敢胡作非为,不敢妄动。
那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正俯望着她,唇角衔着笑意,眉目慈蔼,“平身!”
明明是很平静的一句话,却因为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了一番,再传到百里卿的耳里,竟然变得格外的威武霸气,极具威慑力。
百里卿收手,小心翼翼的拎着裙摆站起身,脑袋却还是低垂着,不敢抬头去看龙椅上的澹台云。
只听上方传来澹台云的声音,“百里卿,品行兼优,蕙质兰心,惊才绝绝。又率皇月书院一干学子拔得三国联谊赛的头筹,为我凰月添光,实乃大功一件!今,朕特命百里卿为我凰月王朝第一位女官,任刑部尚书一职,掌刑部大权。”这番话是澹台云亲口说的,没有让太监传话,倒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百里卿心里虽然早就打了预防针,可是此时此刻那沉稳的男音回荡在她的耳边,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翻腾蹈海,整个人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她被封官了,而且还是凰月王朝的第一个女官!
这莫大的荣耀,让她的唇角不由得扬起,笑得合不拢嘴来。
一旁的澹台潽也笑了,看着百里卿的目光格外的温柔。
堂下一片安静,诸位大臣虽然惊讶,可是这是皇上亲自宣的旨,谁也不敢反对,一个个沉默,也算是默认了。
其实蓬莱国早就实行了女子入朝为官的制度,而今凰月不过是效仿之,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这文武百官之中,只有白黎一个女子,到底还是有些怪异的。
“另外,朕今日还有喜事要宣布。”那龙椅上端坐的男子缓缓的站起身来,目光温润的扫过殿下的澹台潽和澹台驭,向一旁候着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公公便上前一步,手里的拂尘一扬,扯着嗓子高喊,“宣,温月玫觐见!”
这一声话落,百里卿微微一愣,而后自觉地退到了一旁,而百官也识相的为她挪了位置。百里卿刚入列,金銮殿门口便进来一道玫红色的倩影。
那女子身姿婀娜,步态生莲,一颦一笑都牵动众人的心神。
就连百里卿看了,也忍不住心神一荡,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温月玫的脖颈,尔后顺势往下,落在她那深深沟壑上。看着那半泻的春光,百里卿不禁有些怀疑。温月玫那小妮子,到底是来面圣的还是来祸乱群臣之心的。看那一个个大臣,老的少的谁不是直愣愣的看着她。目露婪之色,亦或者是惊艳。
“臣女温月玫,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温月玫走到了殿下,学着百里卿方才的模样跪下见礼。
澹台云让她平身后,便将目光扫过了百里卿、澹台潽、澹台驭还有温月玫四人,旋即扬手。他身边的太监会意的上前,将手里的一道圣旨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温丞相千金温月玫,才貌双绝,端庄贤淑,特赐婚于二皇子澹台驭为妃;大将军千金百里卿,聪颖过人,倾国倾城,蕙质兰心,特赐婚于大皇子澹台潽为妃。命其两对新人于开年元宵佳节完婚,三喜临门,举国同庆!钦此!”太监念完了圣旨,将圣旨合上,而那台下的四人急忙跪下领旨。
澹台驭和温月玫有些讶异,显然没有想到今日原来皇上还为百里卿和澹台潽赐婚。
而澹台潽和百里卿没想到的是,竟然会与温月玫他们同一天完婚。
俯身叩谢隆恩的时候,百里卿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将那龙椅上的男子骂了几遍。那么多日子不挑,为何偏偏要和澹台驭、温月玫同一天!难不成是为了省钱?这皇帝是有多缺钱啊!
……
早朝过后,百里卿随着百官退朝。百里骁在殿外等她,看着她与澹台潽一起出来,脸色顿时黑了。
“卿儿!”远远地,百里骁便唤了百里卿一声。
百里卿抬目看去,看见一脸严肃的百里骁时,她脸上的笑意敛去了。尔后侧目看了看澹台潽,只见那男子笑笑,朝她点了点头。百里卿这才朝百里骁走去。
“爹,怎么了?”
“跟爹回家。”百里骁说着,便伸手抓住了百里卿的手。
百里卿微微一愣,被他拽着走出了几步,忽的站住脚,“爹,您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与澹台潽说呢!”她说着,手挣扎着,可是百里骁攥得严实,她根本挣扎不掉。
无奈之下,百里卿道,“爹,我与他的事情已成定局了,您就不要在反对了。”
百里骁止步,回身,目光沉沉的看着百里卿,“爹知道!”那语气有些孩子气,半晌他又道,“但是你们还没成亲呢!成亲前不许见面。”
额——
百里卿呆了呆,又被百里骁拽着往前走了几步。她有些无奈,亦或者说是苦笑不得。只得回身看一眼澹台潽,朝那男子挥了挥手。
澹台潽只点头笑笑,也向她挥了挥手。
眼看着百里卿与百里骁的身影越来越远,那轮椅上的男子才慢慢的练了笑意,兀自转动轮椅,打算回自己寝宫。再有两日就要过年了,等到过完年,元宵便近了。离大婚的日子没有多久了,他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另外,皇子成婚以后,将会被封为王爷,并且会赐宅子在宫外。
所以,澹台潽也该琢磨着搬家了。
谁知才刚刚转动轮椅,便撞见了刚刚迈出殿门的澹台驭和温月玫两人。
那两人明显也看见了澹台潽,前者侧身对温月玫说了些什么,那女子便兀自离开了。
尔后澹台潽看见,澹台驭负手在背,缓步朝他的方向走来。那俊脸上挂着不深不浅的笑意,眼神高深莫测,叫人看不出其中深意。
直到澹台驭走近,澹台潽才微微抬目,挑起下巴,淡漠的看着他,道,“二皇弟,莫非有事?”
澹台驭笑笑,目光在澹台潽身上来回游走,半晌才道,“恭喜大皇兄!”
一句莫名的“恭喜”,叫澹台潽蹙了蹙眉,尔后他不动声色的压下了眼帘,笑了笑,“同喜同喜!”
“能娶到凰月第一美人,大皇兄可真有福气。没想到这百里卿竟然这么有能耐,早知如此,当初我也就顺着她的意,娶了她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无非是想提醒澹台潽,其实百里卿就是他澹台驭丢弃的破鞋而已。亏得澹台潽还当捡到了宝似的。
对于他的挑衅,澹台潽只是笑笑,“那为兄可要多谢皇弟了,若非皇弟高抬贵手,为兄还娶不到卿卿这么好的女子呢!”
“大皇兄真觉得她好?”
“此话怎讲?”
“恕皇弟直言,这百里卿除了家室和样貌优越,皇弟我倒是瞧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优点。”
“正好!为兄也希望你能一直维持现状,一直瞧不出。”澹台潽说完,便转动轮椅离开了。他甚至难得与澹台驭对费一句口舌,尤其是讨论百里卿。
看着那轮椅上的男子逐渐远去,澹台驭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他是真的不明白,这百里卿到底哪里好。为什么澹台潽会看上她,为什么百里卿会变心喜欢上澹台潽?
百里卿,除了会办案,除了会教书,除了聪明一点,漂亮一点,对澹台潽专一体贴一点,到底还有哪里好的…
他心里蹿过这些想法,顿时一愣,而后心不安的跳动起来。他方才说的那些,全都是百里卿的优点。这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心底的,可是今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澹台驭抬手揉了揉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他不敢再去想百里卿,甚至连关于百里卿的事情都不敢再想。他怕他会将百里卿与温月玫进行对比,他怕他会发现一些莫名的东西,会后悔。
而他澹台驭,这一辈子都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所以,他宁愿不去想。
**
两日过得很快,这是百里卿在凰月王朝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大清早的,京城街上便十分的热闹。将军府里也十分热闹,有爆竹的声音响起,将百里卿从睡梦中吵醒。春节是大伙儿休息的日子,所以百里卿早早的出了门,与萃纱一道,悄悄的去京城国色天香酒楼,与澹台潽约会。
用百里卿的话来说,这就是约会。他们两个人现在国色天香吃了饭,然后便去湖上泛舟。这几日,太阳出来了雪开始融化。河面的冰也化了,花船勉强能够行驶。
百里卿坐在船头,听着澹台潽为她弹琴。那琴声应景,她听得心情舒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百里卿与澹台潽见面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他已经从皇宫里搬出来了,皇上赐了明阳王府,并且封澹台潽为明阳王。将军府里也日益忙起来了,即便百里骁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可是对于百里卿的婚礼,他也算是处处用心的。
在元宵节的前一晚,百里卿临睡的时候,百里骁来了。
“你明日便要嫁人了,爹来看看你。”百里骁是这么说的。
他似乎喝了一些酒,脸有些红,看来是有些微醉。百里卿将他扶到了屋里,让萃纱去煮醒酒汤。尔后便随着百里骁在桌边落了座。
百里卿:“爹,您喝酒了?”看着那男人朦胧忧伤的双眼,百里卿不由得放柔了声音。
百里骁点了点头,笑了,“嫁妆你可过目了?满意否?”
说到嫁妆,百里卿唇角咧开,“自然满意,爹爹置办的嫁妆真多。”
“当然得多了,这是连带着你娘得份儿,还有你大哥得份儿,为你置办的。”百里骁说着,笑了笑。片刻却又敛了笑,神情莫名的变得哀伤。
他说,“卿儿啊!你大哥怎么也不回来看看呢?你今儿嫁人呢!”
百里骁说这话时,面色哀伤,轻叹一气,仿佛在叹息。
百里卿端详着他,看着那岁月留下痕迹的容颜,不由得眨了眨眼。他方才的话那么忧伤,夹杂着浓浓的思念,看得出来百里骁是想念百里熏了。
“爹,您是想大哥了吧!”百里卿伸手,小心的触碰百里骁的发,“大哥若是知道您想念他了,一定会开心的。”
百里骁听了这话,神情又哀伤了几分,“你大哥在外面也不知道过得好还是不好。”他说着,埋下头去,“爹现在想起来,爹当初真的是错了。爹不该责备他。”
百里卿沉默了,对于这件事情,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错的的确是百里骁,可是他到底是个长辈,百里卿不敢责怪他。不过好在他现在想通了,知道了错的不是百里熏就好。
“爹都说些什么呢!明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呢!爹喝醉了,怎么跑来打扰你了。”那话意里满满都是懊恼。百里卿听得心里一酸,手握住了百里骁的肩膀。
“爹,今儿女儿也不休息,陪您吧!”
“别啊!你明儿可要做这世上最美的新娘子,岂能不睡呢!”他说着,便站起身去,“对了,成了亲以后,你便要上任了。这官场如战场,凡事多小心,若是有什么难处或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找爹。你要记住,爹永远是你的靠山,明白吗?”
他说,爹永远都是你的靠山。
这话无端的戳中了百里卿的泪点,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父母。而来这古代以后,百里骁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与她说这些煽情的话。所以现在,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十分柔软,似是被触到了那根心弦,没来由的就感动了。
“好,女儿知道了!”百里卿站起身。
百里骁也站起身,她将他送出门外。
那男人在门口站住了脚,目光缓缓回转,落在百里卿的身上。那朦胧的眼逐渐变得清明,看了百里卿许久,他道,“卿儿,你永远都是爹的女儿,爹的亲生女儿。”这话落在百里卿的耳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那男人却已经转身离开了,根本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
目送百里骁走远,百里卿才关上了房门,回到了床上。
那晚,她又做了那个梦。在车内,车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上。那个开车的男人跟她说着话,可是她从车窗里看见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她本想回头去看那男人的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脖子就是没有办法扭动。她只是觉得那两个人无比的熟悉,可是到底是谁,却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进。
那临窗而坐的女子此刻正轻轻合着眼帘,她的身后站着两三个丫鬟。一个在为她挽发,一个手里拿着喜服,一个正准备为她化妆。萃纱在一旁指挥着,看着那铜镜里的女子逐渐变得妖媚惑人,不由得笑了。
“小姐,您可真美!老爷说的对,您一定是天下间最美的新娘子!”
萃纱这话,百里卿听着心里十分舒服。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美貌被人夸赞。
百里卿闭着眼,那殷红的朱唇微扬,“人靠衣装。”
萃纱笑笑,点头,“小姐说的是,到底还是殿下订制的喜服美,完全是为小姐您量身定做的。”
广袖喜服,龙凤花纹,细腰鱼尾,与一般的喜服有很大的不同。听说这喜服是澹台潽请教了薄禾以后,亲手画的草图,交给皇宫里的裁衣师父订做的。这世上绝对独一无二,而且里面还包含了澹台潽所有的心意。
他爱她,所以他们的婚礼,他用尽了心思。
从喜服到请帖,澹台潽都一一操办,他甚至鲜少让人帮忙,就是怕旁人办事,不如他心意。
“殿下说了,成亲是大事。一辈子一回,自然是要亲自操办的好。”萃纱笑得甜美,她真心为百里卿高兴。能够与澹台潽共结连理,倒真是福气。
“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嫌弃她腿脚不便的。”百里卿笑道。
萃纱的脸色微变,她当然记得的。以前她对澹台潽的印象和众人一样的,觉得她是个残废,没有什么用处。可是这一年来,对澹台潽的了解,还有看澹台潽对百里卿的好,萃纱才真正的认识到澹台潽的好。
“小姐,好了!”丫鬟收手,一切都完工了。
百里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敛了笑,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