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难以入睡,她隐隐感觉到师母王秀敏是如此迫切地把自己和吕传奇拴到一起。
也是呀,吕传奇今年都26岁了,在农村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但她对吕传奇这个人,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特别是看着他那华而不实的样子,她就有些恶心,要不是想着给他这么大的人留点自尊,她真想当面揭穿他的虚伪。
别的她都可以大而化之,但唯有感情这个东西,它不能有半点虚假,人生最不值得拥有的就是一份虚伪的爱,真爱与不爱之间的感受,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而对于传业,这好几天了,他一个人在吕窑洞里还好么?他有没有吃好饭?夜里睡觉会不会着凉?她想了很多很多,转念又在笑自己,刘艺呀刘艺,你这是干嘛呢,别人的人和事与你何干,你是来干什么的,你不是来学习彩陶刀马人的么?
想想这,她又不好意思地自嘲起来,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她心里已经给吕传业留下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吕传奇也是说到做到了,这两天,他绞尽脑汁,费尽了心思。他翻阅了大量的古诗词,想给刘艺写首诗,但临摹了十几首,总觉得不合适,自己摇头晃脑地诵读了几遍,还是觉得感情上不到位,哎,古人就是古人,时代变了就要有新事物出现,他又在网上搜索,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但在吕传奇眼里,仙女就是目标,爱情堪比生命,他让花店送来鲜花,还在上面写道:“小仙女,你配拥有这世上的一切”,专门为刘艺订制了蛋糕奶茶和甜点,并发自内心写下了这样的一首现代诗:
你是清晨的露珠,
我不愿做那天上的太阳。
在转瞬之间,
看见你的眼泪,
会主动为你擦干,
因为——怕你失去光芒。
你是黑夜的精灵,
我是那追逐猎人的枪手,
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密林里保护你
便是我一生的
义务
爱你的人
愿为你舍去一切
有你的日子
才会有阳光雨露
你——
是我活下去的勇气
和希望
刘艺看着这驴头不对马嘴的现代诗,“扑哧”笑了,真是一片良苦用心呀,该怎么向他表明自己的不爱呢?刘艺想要找个更合理的借口爱他坦白,最好不要太伤他的那一种。
两天后,刘艺见师傅不太忙了,私下里带着央求的口吻说:“师傅,我还是想去吕窑去,传业一直没回来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他!”
吕青山边低着头看手机,边说:“传业这孩子呀,省心,自小到大就老实巴结的,他干的都是正事,走的是正道,我呀,放心里很呐!”
刘艺不说话了,有可能师傅说的也是心里话,但放在刘艺耳朵里听,完全不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儿子多么关心的那种。
“那我想去吕窑的事您想得怎么样了?”吕艺还是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吕青山没想到刘艺这么的直接和执著,觉得自己被将了一军,连忙解释说:“我和你师母商量好了,你问问她吧,行,让你去,怎么不让你去呢。”说完赶紧回到了生产车间里。
刘艺知道师傅是搪塞自己,但又无路可退,她只好硬着头皮去见王秀敏。
王秀敏刚刚忙完家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大江大河》,见刘艺进来,她马上开低了电视机的声音,放下手中的瓜子,让刘艺赶紧坐下来。
“师母,我想去吕窑,和传业学做彩陶”刘艺说话时,没敢抬眼看王秀敏。
王秀敏上前凑了凑,对着刘艺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刘艺一时弄不明白是啥意思了。
见刘艺一脸的不解,王秀敏这才打开话匣子。
“其实呀,我并不反对你和传业来往,可是我觉得你跟传奇更合适,你不觉得么,他明天还要带你去沙河风景区玩呢,我说实话吧,其实我这俩儿子也只有传奇才最配你,他那么阳光帅气,激灵幽默,而传业呢,木讷不说,他还小,还有的是机会,再说,他哥哥的事要是不办,也不能给他办呀,不然传出去都是笑话,你说可是,姑娘。”
刘艺对师母的话感到很惊讶,话语有些激动:“师母,您这是怎么啦,我怎么听不明白,即便你的儿子再优秀,你就知道我会同意么,我来是学习彩陶刀马人的,不是来找男朋友的,您不可能拉郎配呀!”
“你坐你坐,师母不是那意思,不过,你没看出来传奇有多么喜欢你么,他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对别的女孩他可从来没有过,再说了,我看你们特别合适我才这么想的,我这人心直口快,有啥说啥,我还以为你也喜欢传奇呢。”王秀敏被刘艺呛了一下,立即改变了语态。
刘艺也不想让师母太难堪了,四平八稳地解释说:“师母,您有可能还不了解我们这一代人对待感情的方式,喜欢是喜欢,有时也必须得遵从于自己内心的真实,喜欢并不等于爱!”
王秀敏被刘艺说得一头雾水,喃喃地说:“这喜欢不就是爱么,怎么成了喜欢并不等于爱呢!”
刘艺进一步解释:“这个也很好理解,比如说我喜欢咱们的彩陶刀马人,你就不能说我爱刀马人,当然了我的比喻有可能不太恰当,反过来如果是爱就是挚爱彩陶刀马人,那就不一样了,肯定是喜欢刀马上的基础上才有爱的。”
王秀敏还是一脸狐疑,她不明白现在大学生的婚恋观怎么如此复杂,复杂的她理都理不清了。
刘艺接着说:“喜欢是表面的,爱才是骨子里的,只有骨子里的爱两个人才能长久,才可能牵手走到一起。我和吕传奇是不可能有爱的,他不是我要爱的那种人,我有我的择偶标准。今天,把话说开了吧,如果您还不让我去找吕传业,我下午就回东方市去,去学校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王秀敏听到这话,有些紧张了,不知如何应对,她也不好意思立即叫来吕青山。只好急切地问:“你还回来么,你啥时候还回沙河市呢?”
“不好说,看看那边的情况吧”刘艺说完,就回到宿舍里收拾东西,准备下午返程。
王秀敏急忙叫来吕青山和儿子吕传奇,把刘艺要回东方市的消息告诉了他们,他们也一时没了主意,想让她去吕传业那里吧,吕传奇心有不甘,不然她去吧,她又要回东方市,连彩陶都不学了,这可咋办?
下午四点多了,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刘艺收拾好行李,和师父一家人告别,走出了这幢小洋楼,吕传奇要用车送她到高铁站,刘艺摆了摆手说,谢谢了,不用你辛苦,我已经网约车了,几分钟后就到。
三分钟后,果然有一辆白色桑塔纳轿车停在了楼前,刘艺上了车,关上车门,对着师父一家挥了挥手,车子瞬间消失在高架桥的最高端处。
十五分钟到达高铁站,偌大的站前广场空落落的,刘艺拖着拉杆箱往候车室走去的时候,在候车室门,有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刘艺,你干啥去,跟我回吕窑吧”吕传业,一把抓住了刘艺的拉杆箱,一手抓住了刘艺的手。
“传业哥,我都要走了,你怎么来了……”
刘艺话没说完,因为委屈,眼圈却红了。
“跟我回去,你最喜欢的彩陶技艺还没学呢,怎能离开?别管其他人,我愿意教你。”
“可是……”
“没有可是,咱们回家。”
“嗯。”本来都已决定离开,此时此刻,看到神情坚毅的吕伟业,她不知道怎么了,却鬼使神差的,被他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