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结束,柳颜欢回了秋茶院坐下。
“账册呢?”
紫菱将整理好的账册交了上去,“夫人猜得不错,账册被人动了手脚,大小姐拿到的那份不是柴鹏交上去的那份。”
柳颜欢扫了两眼,将账册合上往桌上一扔。
“裴颂真是急不可耐了,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这几日下面来的人支取银子账册,都是裴颂登记的,柴鹏那有问题的账目一看就是她动的手。
虽然简单粗暴,可效果立竿见影。直接让二房的两个女主子和柴总管离了心。
“去将裴颂叫来。”
没一会儿,裴颂便跟着嬷嬷走了进来。柳颜欢还未发话,裴颂便欲语泪先流。
“请嫂嫂责罚,颂儿今日抄写账册,有几处写错了,本想去要回账册重新登记,没想到却令顺喜姐姐闯了祸。是颂儿犯了大错,请嫂嫂严惩!”
柳颜欢抿唇看着她,不语。
她本来就是想将裴颂叫过来走个过场,警告她一番,不要在自己管事的时候闹得太难看。没想到裴颂比裴顺喜段位高,上来先承认了自己的错处,让她没办法治她的罪。
真要论罪,那错的也是裴顺喜。拿到了账目有问题的账册,为什么不来找柳颜欢对账,而是不由分说将人打一顿。
不过看到有人治裴顺喜,她心里舒坦,也不想再招人记恨。
“你才当家,难免会出错。日后小心些,不要再犯了。”
柳颜欢说完,看向裴颂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刺得裴颂心脏一抖。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柳颜欢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耍的“小花招”,但她不打算和她算账。
“过几日就是裴笺的及笄礼,此次及笄礼不仅邀请了族中父老,还邀请了京中萧裴两家交好的世家,我不管你们平日里会犯什么错,那一日,你们若是闹出事端,别怪我不留情面!”
裴颂垂着脑袋应声,而裙下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抖。她此前一直没将柳颜欢当回事,可没想到,她发威起来,光是气势,她就有些承受不住。
料理了裴颂,柳颜欢又躺回了自己的摇椅里。
“夫人,您再这么躺下去,可就没骨头了!快起来走走!”白昙催促道,这人的身子是越躺越沉的,自家小姐这才不到两个月就这么疲懒,那等肚子大起来,可不得整日瘫在床上了?
“我就躺一会儿。”柳颜欢倒不是身累,而是心累。她担心的是,自己想离开京都,可离开之后的柳家怎么办呢?
虽然她没有能力庇护柳家,可总比自己远在徽州,鞭长莫及的好。
不过前世柳家出事是两年之后的事情,自己应该来得及改变。
“明日我要回家看看,罗嬷嬷,你去给娘递个消息。”
翌日,柳颜欢处理完府上的事,便坐着马车出了门。
“夫人,颂小姐昨晚带了不少东西去给柴总管赔礼,看着柴总管是不气她了。”紫菱一边给柳颜欢扇扇子,一边道。
柳颜欢点点头,裴颂比裴顺喜会做人。裴顺喜和洛氏一样,以为自己闯了祸就会有人给她们收拾烂摊子,根本不将祸事放在心上。洛氏嘴上让柳颜欢送了东西,礼到了,这事也就结了。
可这情谊呢。
人心是肉长的,又不是石头,怎么会无动于衷。
到了柳府,苏氏命人备下了厚厚的席面,都是柳颜欢爱吃的菜。
“你的几个妹妹们都不在家,如今就我一人,落了个清净。”苏氏叹了口气,清净之余就是孤独了。
“娘亲为何不去拷问弟弟们的学识,免得他们懈怠,在外玩乐。”柳颜欢真心建议道。
她的几个庶弟虽没养在苏氏膝下,可一家人相处得还好。苏氏不是会刁难人的主母,接近府里的妾室也都是老实巴交安分守己的,除了给苏氏请安,平日里几乎不出门。
“那我也没那个学识啊!”苏氏没好气道。她读的书不多,多的也就是些医书,可苏家不需要女子承衣钵,她也都是浅浅知道。当家后整日忙于后宅的事,早就忘光了。
“既然母亲不喜欢和弟弟们相处,那院子里不也有和母亲一样孤独的姨娘们吗?”若是以前的她,她是当真看不上那些姨娘。可重生后她的想法变了许多,她们未必是真心想嫁进柳府做妾室。
都说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哪家姑娘不想让自己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呢?
“好端端的,提她们做什么!”苏氏和柳父的感情还算好,只可惜她一直生不出男胎,柳父被家里逼着纳了妾。
她和柳父有感情,也不敢将怒气撒在婆婆身上,只能迁怒那些姨娘。虽说她不磋磨这些姨娘,可也不待见她们。
“母亲不是说自己无聊吗,我这不是给您出谋划策?”
“哼!”苏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给她夹了一筷子酥肉。“你最爱吃的酥肉,快趁热吃尝一口!”
柳颜欢看了眼酥肉,印象里的酥皮油香味反而变成了恶心感,她用帕子捂了捂鼻子。
“天气热,恶心得慌,我吃不下。”
苏氏看着她这副模样,大约猜到了什么。可女儿又不直言,于是屏退了左右。
“可是害喜了?”
柳颜欢含羞地点了点头。
苏氏高兴不已,旋即又十分担忧。
“唉生孩子的苦,只有当娘的知道。我是既盼着你儿孙满堂,又不想你受这份苦。”
柳颜欢浅笑,“我懂。”
她前世孕育儿女,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可重来一世,她还是想有个孩子。
苏氏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你啊这才是第一胎,这第一胎定要好好护着,日后身子才不会留下病根。”
生育孩子十分艰难,稍有不慎就会给母体带来不可逆的伤害。就是如此,世人才会歌颂母亲的伟大。那样的歌颂,好像一个女子,从她怀孕的那刻起,就只是孩子的母亲了。
日后有关孩子所有的事情,都捆绑在母亲的身上。孩子出了事,先找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一个被孩子捆绑住的母亲,还会有自由吗?
苏氏深知自己的不自由,可也无法阻止女儿走上和自己一样的路。因为这是自古以来,所有女子走的路。
“我的儿,你可要吃大苦头了。”苏氏怜惜地抚摸柳颜欢的头发。
“母亲,我想生这个孩子,是因为我想要。不是为了给将军府开枝散叶,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在府上的地位。我是真的想要孩子。”
想要弥补前世的遗憾。
“对了,母亲,我怀孕的事情,将军府里除了裴老夫人没有人知道。”
苏氏怔了一下,又听柳颜欢道:“这个孩子我要回徽州生,我要和裴茗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