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本想呵斥她,一介奴仆也敢斥责她?

但荣嬷嬷曾是太后身边荣退下来的人,太后还没有宾天,她们的主子依旧是宫中那位,她得罪不起。

洛氏眸子中闪过一抹厉色,心中更加记恨柳颜欢。

“嬷嬷们怕不是出宫时间久了,连规矩都不会教了。不然我这个儿媳,你们怎么没教好!”

荣嬷嬷面色不改,扫了一眼柳颜欢,道:“我观大少夫人坐姿挺拔,端庄舒展,目不斜视。与我所教并无二致,太太是觉得自己做得能比大少夫人好吗?”

洛氏闻言朝柳颜欢瞪去,柳颜欢果然如她所说,坐姿趣÷阁挺,整个人好似一座雕像似的稳重。

柳颜欢微微抬首对上洛氏的目光,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落在洛氏的眼里,十分的刺目。

像是在嘲讽她的无知。

“好了!做事前先想想自己的身份!”裴老夫人斥了一声,挥手让荣嬷嬷等人继续教学。“坐下说话,不要那么吵闹。”

洛氏深吸了几口气,没想到自己教育儿媳,落在裴老夫人眼里只是“吵闹”。而且她们都听到了柳颜欢对她的讥讽了啊!

洛氏难以置信地朝三太太看去,三太太别过眼,阴阳怪气道:“嫂嫂,不是妹妹多嘴啊。咱们做长辈的,要给后辈做个好榜样。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自己的身份呢?”

洛氏气得“哈”了一声,没想到三太太竟然不顾妯娌之情,帮着新进门的柳颜欢说话。

不过她们两之前也确实没什么妯娌之情,三太太因为府中中馈在她手上,背地里很有怨言。

洛氏做事又高调不知中庸之道,她得势时,这些人在她眼中宛如蝼蚁。她忙着数钱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在意蝼蚁在想什么呢?

“我丈夫是一品大将军,我是一品诰命,这身份怎么都是落不了的。”洛氏一屁股做了下来,将自己抬得高高的。

柳颜欢望着院中正在跟着嬷嬷们学习的少女们,听着洛氏的说,心中无限的讥讽。

她上辈子,怎么就输给了这样一个人呢?

洛氏张狂,看她不顺眼的人太多了,她甚至只要说几句话刺激她,然后扮扮可怜,就会有人看在她手上的钱的份上维护她。

她上辈子是有多蠢,才会死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啊......

柳颜欢眼中是无限悲凉。只要想到上一世,她就会想到自己那不足三岁的小女儿。

分明前一日还嗲嗲地在她怀里唤她“娘亲”,翌日就浑身冰冷湿漉地扔到她面前,称她为奸生子。

丧女的剧痛猛击心脏,柳颜欢咬住牙龈,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让自己露出半点差错。

但没能逃过一直观察着她的裴鸢的眼睛。

虽不懂柳颜欢因和不自在,但多半与洛氏有关。

“祖母,我看嫂嫂带来的糕点都是好克化的,卖相十分好看,想必味道也十分好,您尝一块呢?”裴鸢捧上碟子,另一只手为裴老夫人斟茶。

裴老夫人见孙儿孝敬,自然赏脸,笑着抬手拿起一块。

裴鸢一手捧碟子,一手拿起茶杯,两手交叠间“失误”地打翻了一边的茶壶,茶水溅起,虽没有烫伤离得近的柳颜欢,但她的裙摆也被浸湿。

裴鸢见此连忙告罪,“是鸢毛手毛脚弄脏了嫂嫂衣服,改日定赔嫂嫂一件新的。”

柳颜欢吸了一口气,垂眸看了看自己裙摆上的茶叶。

裴鸢自小习武,怎么可能连个碟子茶杯都端不稳。他有心不让自己和洛氏对上,才打翻了茶水。

柳颜欢心绪不佳,既然裴鸢都给她台阶了,自然顺着下。

“祖母、母亲、婶婶,容颜欢回去换身衣裳再来陪几位说话。”柳颜欢起身行礼道。

裴老夫人睨了一眼自己养大的孙儿,虽然他平时不做伺候人的活,但不可能端不稳一杯茶。

但裴鸢敛着眼睑,叫她看不穿心思,索性懒得管。

挥了挥手,道:“不必来了,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好陪的。你才病好没几日,自个儿在屋里头歇着,别折腾了。”

柳颜欢垂首称“是”,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出了荣寿堂,白昙忙拿帕子将柳颜欢裙摆上的茶叶掸落。

“二爷真是个马虎人,还好茶水不烫,要是烫伤了您可怎么办啊!”

柳颜欢拢了拢裙摆,“他故意的。”

裴鸢倒茶的时候试了水温,那茶水不烫,茶叶才洒了大半在她裙摆上。若是烫的话,落下来的怕就是那碟点心了。

白昙不解的看向柳颜欢,难道是二爷知道了自家小姐,把他送来的好药材给丫鬟用,落了他的面子,所以故意报复?

虽然是自己小姐不对在先,但二爷也太幼稚了吧!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柳颜欢声音颓唐,白昙不敢再说什么,忙扶着柳颜欢回了秋茶院。

进了屋中,柳颜欢也不让人伺候,将自己关在屋内失声痛哭了一场。

她的小五儿,才三岁都没有,竟然死得那样可怜!

她一定要让洛氏也尝尝活生生被溺在水中,剥夺所有空气的绝望!

冰冷的河水浸入眼中,从耳孔、鼻腔、嘴巴涌入进肺腑的寒冷,她已经体会过一次,此生绝不做为人鱼肉之人!

柳颜欢吸了吸鼻子,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抹干,然后自己对镜重新上妆。

平定了心神后,她再次打开屋门。这一次,她的目光更加坚定。

“罗嬷嬷,派人去问问苏掌柜,我吩咐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罗嬷嬷忙叫人去问,抬眼看向柳颜欢的时候只觉惊恐。

柳颜欢与苏氏长得十分相似,先前因为少女天真烂漫,加上天真无邪的气质,她从未觉得柳颜欢和苏氏有多像。

可方才,柳颜欢发号施令的模样,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她一瞬间以为自己还身在柳府,见着了苏氏。

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六年华的柳颜欢。

她不明白,怎么只是几朝几夕的功夫,柳颜欢的变化如此之大。

“夫人,二爷那边谴了人过来给您做衣裳,说是早上不小心失手弄脏了您的衣服,赔您一套新的。”

柳颜欢冷笑,道:“拿盆水将人泼回去,让二爷给他做身衣裳赔他的无妄之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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