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青山之内见青山,以无畏执浩然剑气【求月票】

方喜棘闱连鹗荐,又欣碧海起鹏抟。

联科甲第应馀事,须把声名久远看。

春闱落幕,华灯初上。

有在科举中发挥出色者,兴致勃发,有发挥失常者,意兴阑珊,百般姿态,如众生相,呈现于青楼画舫春阁。

韩狮是未曾想,安乐这位名气动临安的作画大家,在本次修行考核中,独占魁首的安大家,居然带他来这等小酒馆饮酒。

本以为会去醉龙阁那样的临安第一酒楼呢。

但一碗老黄酒下肚,韩狮就彻底放开了,与安乐对饮,心头的兴奋与热切,完全宣泄而出。

小酒馆周围的饮酒者都是凡俗,未曾有半个修行者。

一个个痛快饮酒,畅快闲聊,更有耍酒拳者,声音嚷嚷,让韩狮不禁频频侧目。

虽无风花雪月,典雅高贵,却有种别样的人间烟火。

让韩狮颇有回到军中营帐内饮酒时的感觉。

扭头看向颇为享受这种饮酒环境的安大家,韩狮心头不禁暗暗佩服,想必这样的安大家,定是一位性情中人。

安乐亦是在饮酒吃肉,时不时与韩狮闲聊几句。

不过,他更多的心神还是落在了腰间的竹剑青山之上。

他的手掌落下,覆盖青山剑柄,这柄竹剑汲取了浩然,此刻,内部似有不同的变化,浩然与青山剑气交融在了一起。

这份交融和改变,唯有亲手握住这柄剑才会明白和体悟。

安乐的心在微微跳动,一种期待蓬勃而出。

三两杯黄酒下肚,未曾以修为压制酒意的二人,可隐约感到酒意上涌。

而安乐感觉到青山之中,似有一股浩大煌煌的剑气,融合了浩然,宛如大日凌空,普照天下,一切魑魅魍魉、黑暗阴邪于此剑气之下,俱是会冰消雪融,土崩瓦解

安乐心神震动,他看向了身边饮酒至微醺的韩狮,此人豪爽痛快,但不以修为压制,酒量却是差了些。

“韩兄,在下有些事,便先行一步。”安乐朝着韩狮抱拳道。

韩狮醉眼朦胧,咧嘴一笑:“无妨无妨,安大家去吧,我自顾自饮酒,今日我要饮酒三百碗将军中那些笑话我考不上的老家伙的酒都一起喝掉”

安乐笑了笑,道了声告辞,便起身往柜台结账。

“掌柜,那位是我朋友,他若要喝多少,便给多少,账记我身上。”

女掌柜正在嗑瓜子,见安乐过来,自是笑着摆手:“没事,公子眼熟,况且那小伙子醉眼朦胧,也喝不了几杯了,剩下的酒就当奴家赠公子。”

安乐不由一乐,作揖致谢,遂又打了一壶老黄酒,将今日账结清后,便转身离去。

女掌柜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安乐身上收回,便听得韩狮拍打着桌子喊着上酒,女掌柜放下瓜子,亲自上了一坛酒。

“小伙子,酒管够”

女掌柜笑眯眯道。

韩狮抬头一望,咧嘴笑道:“谢姐姐。”

这一声喊的,女掌柜顿觉此子与安公子一般顺眼。

剑在轻颤,一股热流自青山剑柄之中,不断的涌入安乐体内,自经脉间游走,灵骨、皮膜皆是随着其涌动而颤动。

体内的气血在不由自主的沸腾,青山剑气与文曲浩然交融,成为浩然剑气,磅礴浩大,煌煌如大阳,安乐感觉自己气血与肉身中残留着的锻体妖气都隐约间受到了洗涤。

难以抑制自身气机,安乐步履加快,朝着太庙巷方向而去。

快速回到院子中,太庙老人的身影便瞬间出现,蹙着眉头,神色之间满是凝重。

他只能感受到安乐身上气息的变化,隐约间有股煌煌如烈阳般的气息在攀升,但关于青山内的变化,他一无所知。

毕竟,他已经不再执青山。

安乐未曾多言,回到院子中,便腰佩青山开始演练古妖五禽功,借这股涌入体内的浩然剑气来锻体。

气血奔走,轰鸣如江涛拍岸,安乐双眸澄亮,哪怕是黑夜都难以遮掩这般光辉

老人眯起眼,视线在安乐身上凝了片刻,遂又一转,落在了安乐腰间的青山上。

在老人视线曲浩然,却依旧沉默。

但是,从安乐细微的神态变化中可以感受到,青山之中正在有磅礴的剑气不断涌入安乐体内。

清波街,太庙巷外。

花夫人款款出现,黑色的纱裙在夜中飘洒,她黛眉微蹙,略带几分疑惑:“未曾有人袭杀,可我藏在安乐体内的心剑剑气怎就消弭了”

她的心神何等强大,自是感受到小院内的气机变化,仿佛有一轮旭日正在等待升起。

款款迈步,三步便入得小院。

太庙老人对于花夫人的出现并不奇怪,却是抬起手微微下压,让花夫人莫要打扰安乐。

“浩然非是他的机缘,若得浩然加身,从此将与文院牵扯不休,兴许还会被安上扛起文院未来的大义,如今的文院,被逼到绝处,做的出这等事来,一饮一啄皆有定律,故而浩然未加其身,倒算是好事。”

“青山饮浩然,发生了连老夫都无法感知的蜕变,有一股煌煌剑气自安乐体内生起,安乐正借这股剑气锻体,这才是他真正的机缘。”

赵黄庭感慨中又带着几分迟暮。

感慨是为安乐欣喜,说明他的眼光未曾错误,安乐的确适合青山。

可迟暮,便是觉得自己真的彻底老迈,连陪了五百年的青山,都看不透了。

“后浪催人老,岁月不饶人。”

老人轻叹,微微摇头。

花夫人看了老人一眼,不曾言语,扭头望向于院子中演练古妖五禽的安乐。

老人布下的剑气,隔绝了院落,让院子中安乐锻体时候的妖气不会泄露分毫,故而此时此刻,能感受安乐气机者,并不多。

若非藏于安乐体内的那缕心剑剑意被浩浩力量所抹去,她亦是无法察觉到这份变化。

“这股煌煌之感,比之单纯的浩然要更加的锋锐、壮阔与磅礴,甚至还有一种洗涤心灵的纯粹。”

花夫人道,她的心剑修的是心神,感知十分敏锐。

老人点了点头:“融青山中剑气与浩然,形成一种浩然剑气,非是读书人口中的浩然气,若要细说,可认为是剑客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剑斩不平,那种正义由心的浩然剑气。”

“青山剑气本不俗,再融浩然成浩然剑气,威能绝非等闲,安乐若是能彻底掌握这剑气,或许真有机会叩开十境天关”

花夫人红唇亦是微微一张,不知当说些什么,叩开十境有点夸张了。

“当然,前提是他能把握住这浩然剑气”

老人遂又开口,面色沉凝,十分的凝重。

“持青山本就不易,融了浩然的青山剑气,怕是更加难以掌控,心不诚、心不纯、心不定,皆会失去浩然剑气,乃至为剑所伤”

“这是天地规律,天地间越是具备强大威力之物,就越考验掌控者的心性,那些一品乃至一品之上的至宝是如此,浩然剑气亦如此。”

老人严肃道。

“这事我们帮不得他,只能靠他自己。”

小院内一时间默然,仅剩安乐气血奔涌,演练古妖五禽的画面。

花夫人和太庙老人俱是盯着,仔细看着,想要看看安乐到底能否掌控浩然剑气。

古妖虎式、熊式、鹿式、猿式与鸟式,安乐在院子内,不断的演练,每一寸皮膜筋骨俱是在颤动,压榨出磅礴的能量。

丹田中的内丹滴溜溜转动,不断的涌出劲力与气血。

每一次的演练,皆是会有一股煌煌剑气于经脉中游走,冲刷着他的体魄,让他的肉身在不断的壮大,锻体修为快速增长

但这并非安乐所关注重点,得古妖五禽锻体,他方是感觉到了舒服些,因为有了宣泄,这份力量才能缓缓被掌控。

剑气融合浩然,形成浩然剑气,光明、恢弘、堂皇、无畏、傲然,安乐在其中感受到种种心绪,一缕剑气而已,竟是有如此多的心绪

泥丸宫中,剑炉铿锵,一股充沛的浩然剑气涌入其中。

霎时,安乐只感觉眼前一阵白茫茫。

像是有一股吸力,将他的心神给吸纳入其中,最后拉扯到了极其神秘的地方。

浩大、雄奇、磅礴

目光所及,天地之间皆是剑气。

剑气似是堆叠成一座山岳,巍峨耸入云霄,荡开云海流气。

安乐于山脚之下举目往上望,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倏地。

安乐心神一凛,只感觉无穷无尽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仿佛整座由剑气凝聚而成的山岳,在这一刻,竟是化作了一道伽作的身影,那万丈之高处,有一双眼眸在往下俯瞰。

刹那间,似有天塌。

一股绝望之感陡然自安乐心中升起,斗志、气魄、不屈之意,在天塌面前,似乎都没了任何的光彩。

仿佛山岳一般的存在,似在以这般姿态询问安乐,如此剑气你如何掌握你凭什么掌握

地面在塌陷,泥土被碾的细碎。

安乐的白衣被骤风吹拂,不断的荡漾,大山之上,有剑气不断喷薄,交织于半空,凝聚成一头白龙。

白龙缠绕着山岳,蜿蜒盘踞。

霎时,风驰电掣的俯冲而下,煌煌剑气携带着普照天地间一切的光明,要斩去所有不平之事的沛然,就这般斩下。

此刻的安乐,便宛若无尽深海中掀起的万丈巨浪下一叶如浮萍般的扁舟。

随时会被吞没、被搅碎、被冲烂。

安乐双脚扎入大地,白衣不断的飞扬,发丝被吹的凌乱,他望着那扑下的剑气白龙。

漆黑如墨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瞳孔深处的白芒在壮大,像是黑夜中逐渐点亮的北斗星辰。

缓缓的伸出手。

血肉在剑气下消融,灵骨在剑气下崩裂,但安乐依旧是挺着一根脊梁,无畏心在这一刻闪闪发光,如一根于飓风中挺而不断的青竹,倔强的从那剑气白龙上摘下一缕。

持着这一缕剑气,轻声道:“从小到大,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如今的我锻体不强,心神不盛,但我将一步一步一步徒步而上,终有一日,立于山巅,执此剑气。”

话语落下。

龙吟消弭,俯冲而下的白龙骤然消失,只剩下一缕缠绕于臂弯之上的白色剑气,煌煌如烈日,浩浩不可污。

安乐抬起头,望向那剑气所成的山岳,山岳呈天青色,渐渐隐入白茫茫中。

青山之内见青山。

低头往下手中那逐渐温和与其心气交融的浩然剑气,眼中浮现一抹笑。

院子中,妖气聚妖虎,咆哮间震动四方。

老人剑气铺散,压制这般声势,让整个临安府的强者俱是毫无察觉。

花夫人与老人蹙眉盯着院子中的少年。

倏地,少年静立,执着竹剑青山,似是陷入一种极其玄奇的状态。

二人俱是未曾打扰,只是远远观望,哪怕安乐此刻的状态和奇特。

花夫人扭头看向老人,好奇问道:“前辈,此竹剑为何名青山是由来便名为青山吗”

老人眼眸中带上些许怀念,笑道:“不,剑本无名,传我剑者,说剑名青山,我愿取何名皆可,后来我于剑中观得一座山,我便明白,为何剑名青山。”

“只不过,我已太久太久未曾观得那座山,险些以为是我的错觉。”

“兴许,青山已不在。”

老人的话语,让花夫人一时间有些满头雾水,剑中有青山

剑中只会有剑气,如何藏一座山

不过,老人未曾给花夫人解释,抬起头看向了院子中的少年,却见安乐周身的剑气开始逐渐的平息。

浩然剑气一点一点的涌荡,变得柔顺无比,如一阵清风般拂在安乐周身。

月华清冷,披洒如纱。

安乐缓缓的睁开眼,他的气血盛壮,隐隐如大日高悬,内丹纯粹,迸出劲力无双。

原本耗尽的心神,也恢复过来,眸光精锐,意气风发。

最主要的是安乐身上气质的变化,似有一股剑气萦绕周身,笔直、锋锐、堂皇,配上一席白衣,仿佛照亮黑夜的一簇明火,所过之处,魑魅魍魉俱是消散。

“看来应该是掌握了浩然剑气。”

老人不由笑了起来,由衷的流露出开怀之色。

浩然融青山,剑气具浩然。

掌握一种高品质的剑气,那对于修行以及战力的提升,决然是不同凡响的。

如今的安乐,再战王勤河,怕是只需一剑便可。

若是单单浩然加身,可绝对没有这般效果,对修行与修为的增幅,并不大。

青山饮浩然,反而给安乐饮出了莫大机缘。

天地间的缘,难以诉明,就是这般神奇。

安乐睁眼,看到了老人与花夫人,知道二人是担心他方才出现,眼眸之不由闪烁一抹柔和。

屈指一叩。

青山与墨池掠起扎入了老槐树的树干上。

安乐笑着拉来了椅子,与花夫人还有太庙老人一起于院子中围坐饮酒。

虽然掌握了浩然剑气,但安乐明白,漫漫路途只是刚开始罢了,掌握此剑气便得以心性养剑气,若是做了什么违背心意,有违浩然之事,浩然剑气自会蒙尘,他修为会大跌,甚至再难提升。

剑气的纯粹,浩然的纯粹,便需要他来守护。

这才是浩然剑气加诸其身的缘由与代价。

临安府,醉龙阁。

富贵骄奢志已迷,无端更欲上青楼。

一群刚结束春闱的举人们,在此畅饮,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气氛之热烈,宛若一场提前举办的鹿鸣宴。

徐顺拉着刘越端坐席间,面色通红,酒气满身,眼中流露出义兴风发之态,仿佛已然得中乙榜榜首,得圣上赏识,可为朝中大官。

醉酒眉眼间,竟是豪气万丈。

刘越被带着亦是有几分醉态,再加上心头对此次春闱科举亦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故而,态度亦是风发了些。

“我刘越,定然能登乙榜榜首,入朝为官,为民请命,赢得一场身后名”

刘越大手一挥,豪气道。

“好”徐顺举杯对饮,仰着头:“刘兄,以后你我于朝堂间定要相互扶持,为圣上分忧”

周围不少举子文人观二者之态,面上恭维,可心中却皆有不爽,毕竟,春闱尚未放榜,这二人竟是如此自信能够入朝为官,对答案就如此有把握

尚未放榜时,一切犹自未可知

那华亭刘越本身便有几分才气,故有几分底气,可那建康徐顺算什么东西,也配如此猖狂

举人们相继饮酒,心头各有不爽。

而角落曲榜儒生们,正借酒浇愁,醉生梦死。

不少文曲榜上的儒生,甚至连行路问心林院的脸面。

此刻,观这两没有任何修为的举人在此大放厥词,心头燥意顿生,厌烦无比。

忽然,徐顺拉着刘越,便是兴奋道:“刘兄你与安大家交好,以安大家在临安府中之豪名,你得好好把握,我等的未来必定青云直上,在庙堂至少有个帮衬。”

此话一出,尚有几分醉意的刘越猛地眼眸清明,一把甩开了徐顺的手,厉声道:“休要胡言”

徐顺却是笑了笑不再言语,转身便与其他人饮酒敬酒去。

可他这话,却已然惹来文曲碑几位借酒浇愁的儒生的注意,几道森冷的目光扫去,落在了刘越的身上。

刘越只感觉如芒在背,正好酒劲上涌,便不再停留,与徐顺告辞后,径直出了醉龙阁,回了客栈,倒头便是闷睡。

睡的迷迷糊糊,饮酒过度带来的头疼感尚未退去,刘越只感觉耳畔传来一阵嘈杂与窸窣。

遂一声巨响,客栈的门被一脚踹开。

刘越整个人尚且迷蒙,便见有身穿吏服的捕快与官差,鱼贯而入。

不由分说,便冷酷着脸直接将刘越从床上擒起,上了镣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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