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又想到一事,和飞白说道:
“还有一事,卢平周围必是监视严密,不可轻易与其联系。高睿言,姚景润二人都是人中龙凤,千万不要轻易尝试。万一被他二人识破,便是我之死期。即便是不死,只怕也是永无出头之日。”
飞白凝神细听陈仪所说之事,铭记于心。闻言郑而重之点了点头。
陈仪说完便不再多言,只和飞白绕着院子继续转了两圈。直到太阳落山,园中已是漆黑一片,春俏来寻,这才返回卧室。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陈仪歇了会子。手书写好交予飞白,便打发飞白去镇国公府。
飞白走后,不用去静心居请安,也不用去学堂。陈仪和春俏窝在房中,看看书写写字,日落而息,日出而起。生活平静无波澜,仿佛又回到刚进忠勇伯府那一阵。
这大半年陈仪日日练习毛笔字,经过不懈努力,总算是习惯了软趴趴的毛笔。可也仅仅是习惯,一笔字比狗刨略微强些罢了。
等待得时间总是漫长的。
这几日陈仪虽只字不提此事。然而飞白不在府中,陈仪沉默寡言,春俏心里隐约猜到些缘由。
她不敢多问,变着法子多换陈仪喜爱吃食。另抓紧时间赶制绣品,想着送给小姐能叫她开心一些。
杏儿近日来时长跑来蛮缠陈仪。
她性子醇憨,不普世事。常常一袋梅子糖便能叫她手舞足蹈。陈仪每每瞧见她,都被逗笑得喘不上气来。春俏见了,自然是偷摸着喊她过来。
陈仪晓得春俏担心自己,感动之余愈加下定决心,将来自己定要建立个消息网。
如这般成个聋子一般,滋味着实不好受。无论好消息坏消息,不能混沌不知!这事儿等丁云柏回来便要赶紧操办起来。
日子再慢总要过去。
一晃眼到了第三天午后。陈仪照例躲在凉亭看书,新书已经看完。陈仪不得已,只好将看过的书,挑挑拣拣捡出几本,从新再看一遍消磨时间。
夏日匆匆。
夏季末时,早晚微寒只得中午时分,略有闷热。可同夏季最是酷热时分,已是凉爽许多。早早晚晚温差很大,春俏准备了薄薄地坎肩替陈仪披上。
飞白这次没有翻墙而过,而是从后角门穿巷而回。
陈仪看书看的心不在焉。盘算时间飞白应该快回来了。正在心里念着飞白,远远奔来一人,昂首阔步,可不正是飞白!陈仪连忙跳下藤椅,站在凉亭翘首以盼。
飞白直奔而来,眼睛光芒闪烁。
陈仪心中长嘘口气,瞧她神色表情,事情应该是顺利解决了。
“小姐!”
飞白人未至,话先到。
陈仪稍稍愣神。飞白从未如此称过自己,莫非有什么缘由?
“小姐!”飞白终是站在陈仪面前,发髻有些松散,想必是急行所致。她对着陈仪抱拳行礼。露出浅浅淡淡一笑,说道:“幸不辱命,成了!”
陈仪顿时将那点惊讶抛之脑后。
心神松弛下来,忍不住笑意爬上脸颊,语气轻快地说道:
“那就好,快坐下歇歇。歇口气喝些茶水再说。”
飞白点了点头,坐到凉亭凳上。陈仪给她到了杯茶,飞白一饮而尽,舒爽地呼了口气。陈仪笑眯眯看着她,等她开口。
飞白连喝三杯茶水,这才推开茶盏,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一路疾驰顾不上喝水。丁云柏救回来了,咱们的事没有暴露。卢平没有跟着回来。高世子说,卢平生于江湖,长在江湖。不适合留在京城,还叫他做那河道上的买卖。只是有一事,不知是好是坏”
“何事?”
“高世子知道丁云柏做得事情,说他既然求得是富贵。便将他留在自己身边,还说他颇有贤能要用他。这事儿丁云柏嘱托我回来禀报小姐,还请小姐示下。”
陈仪吊着地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这事她有数,不是大事。点了点头,陈仪说:
“你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一遍与我听罢。”
飞白将经过娓娓道来,说与陈仪。
原来那日飞白带着陈仪手书,见到高睿言将事情一说。高睿言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幕僚们有些怀疑,高睿言直接说:
“不过是小姑娘家贪图新鲜,吃个稀奇又有何妨?她对我和六哥有大恩,别说这些要求,便是要我这颗脑袋,给她便是。”
这才堵住了众人的嘴。
这事并非小事,高睿言定要亲眼瞧了才可确信。正不知如何找借口去涂中。便借用了陈仪这理由。说是兴致来了,要去涂中州吃一吃鲜货,尝一尝别种滋味。
镇国公向来疼爱儿子,只要他不惹是生非,此等小事自然满口应允之。
下午高睿言便带着飞白等,浩浩荡荡大张旗鼓地去了涂中。
借游玩之际,私下探明了事实真相。
高睿言二话不说一纸奏折,直接加急送给姚景润,姚景润当天便递到皇帝手中。皇帝看了大怒,当场砸了茶盅,并令姚景润全权负责此事。
姚景润人未到,高睿言已得了消息。
高睿言胆大心细,趁马知州,姜通判等人未曾反应过来。直接去南谯县绑了那罗勇,于师爷一干人等。三下五除二,拷问出丁云柏下落。
高睿言人手不够,飞白身手不凡,没等她开口。高睿言便主动要求飞白和卢平,保护丁云柏安全。飞白一听这话正中下怀,自然是满口答应。
三人乘人不备,寻了机会偷偷将事情商议妥当。丁云柏得知是陈仪安排救他,一时间泪眼纵横。哭得泣不成声。
这几日他被严刑逼供,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飞白卢平见着他时,已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原来于师爷见他死不吐口,唯恐日常梦多,已然决定当晚将他一刀剁了了事。
只怕飞白等人再来迟一天,便真要命丧黄泉了。
飞白说到此处,特意说道:
“丁云柏浑身伤痕累累,便是这般也未吐过半个字,确实是条汉子。丁云柏彼时气息微弱,却坚决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小姐说了,这事办好了,便是小姐门下之人。敢问小姐,云伯这事办好了麽?'”
陈仪不禁眼眶湿润。
心中千斤重担,又是感动又是自豪!用力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
“自然是算得!”
飞白不知心中有何感想,她由衷佩服陈仪眼光之高之毒。
她见到囚室中那些刑具。
不是她们这般受过训练之人,定然熬不过来。丁云柏硬是咬牙挺了过来,可见他心中一直有希望,深信陈仪会去救他。人心中只有满怀希望,才能叫人奋不顾身!
飞白接着往下说道:
“救了丁云柏后,六皇子没过多时便赶到。高世子掌握证据确凿,这事极其好办。我先一步回来报信。回来之前,涂中州知州马大人,姜通判,南谯县何县尉均被抓捕归案。明日此时大约便能进入京城。”
“太好了!”
陈仪听完心情激荡,在凉亭之中来回踱步。
出云阁绿树盈盈,花草郁郁。大半年的打理,不再像初初回来般荒芜杂乱。
人事俗物都似这花草树木一般,需要一点点修剪打理。涂中南谯一事已落幕,接下来便是那陶掌柜了。
“飞白你刚回来,先好生休息。吃饱喝足,明儿咱们去耀武扬威,好好当一回得志小人去!这事儿不急,明儿不去后头也成。你先好好休息。”
飞白虽不知陈仪所言何事。却瞧她一脸地洋洋得意,分外娇俏可爱。忍不住笑道:
“小姐放心,有我在,保管更加爽快!”
陈仪有些讶异地望着飞白。
没想到飞白也有说俏皮话的时候。
飞白这话脱口而出,说完才想收口已是为时晚矣。只得假装若无其事,咳了一声,抱拳说道:
“我先下去了。累得很,乏得很”又觉说得驴头马嘴,索性一句不再多说,一扭头掩面遁走。
陈仪望着飞白落荒而逃般的背影。情不自禁喜笑开颜。
真好!这样的飞白真好。多了许多鲜活人气,不再浑身写满生人勿进得距离感。
远处春俏迎上飞白,两人笑语嫣嫣正说着话。
夏日艳阳正好,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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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这两日发生件骇人听闻得大事。
户部侍郎二儿子罗勇,受户部侍郎长子罗易唆使。勾结涂中州知州马连营,涂中州通判姜童,并南谯县县尉何濡之。
私下开采煤矿,将采出地煤矿残渣,趁夜深人静之际,偷偷倒入南谯县内,清流河道之中。因被河工们无意间发现,便暗下毒手。致使二十七名河工身亡。
又因违规任意开采,矿洞坍塌,导致采矿人员死伤无数。尸体就地推进矿洞掩埋,事后挖出数十具腐烂尸体。
还有些尸体埋得太深,挖掘不出只好作罢。据说死亡人数足有百十余名,多数都是南谯境内普通百姓。还有些南谯县大牢中那些犯罪的囚犯。
皇帝大怒。
将马连营、姜童、何濡之斩立决,抄没家产。主犯罗勇、罗易兄弟二人斩首示众,妻子儿子一律流放。所得赃物,家产充公。
因户部侍郎罗德中事前并不知晓,儿子犯罪祸不及父母。但教儿不严,终酿成大祸,撤除其侍郎一职,贬为户部郎中一职。由罗德中安葬死亡人员,并自赔付死亡人员家属,以儆效尤。
户部尚书黄儒学,南谯县令申茂之办事不利,为下属蒙蔽,申茂之革去县令之职,三年不许录用。黄燕山责令其闭门思过,户部尚书一职暂由太子监管。
镇国公世子高睿言破案有功,赏金百两,赐骁骑营都统一职。
六皇子姚景润协助查案有功,赐双眼花翎。
事发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一时间京中暗潮汹涌,人心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