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沫见那几人还在不遗余力的演那山贼强抢良家妇女的把戏,当下正打算隐蔽身形悄悄溜走。
就准备拔腿时,忽然见那个女子拿出一样东西,顿时,曹沫止住了转头的身形,打算来个将计就计。
原来,那一伙人觉得鱼儿还不上钩,一定是戏还没演足。
那江湖演义小说里面,行侠仗义的大侠客不是都喜欢在危难时拔刀相助救下女子,然后来个顺水推舟以身相许吗。
那为首以女子想到这里,立刻给那一众帮闲使眼色。
那为首一人冲女子眨眼睛表示会意,带领一帮人越加逼近,青衣女子也一改之前的强势,假装害怕得说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毛贼,欺负人家一个弱女子作甚。”说完还双手乱挥,一枚小巧的无事牌从女子腰间滑落。
曹沫之前正打算离开,但那枚小小的无事牌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正当树林中一群人不亦乐乎得演戏时,一位白衣少年从大树后跳了出来,少年正是曹沫。
“哪里来的毛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如此不耻之事。”曹沫对于演戏还是挺上道的,打算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一众人顿觉自己是天生的戏子,看那小子中计了,演的越加来劲
“哪里来的小毛孩,没看到大爷正逍遥着呢,还不快滚。”那为首一人恶狠狠地对曹沫说道。
“是,大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滚。”
曹沫嘴角一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付这些江湖小把戏,曹沫向来上道,见招拆招。
那人一看曹沫真的作势欲走,也顿时急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楞在那当场,被包围的女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急忙补救
“这位英雄,救救我吧,小女子不小心落入了这群山贼的手中,你这一走,我恐怕是尸骨无存啊。”
说完还不忘以袖拭泪,边擦泪还边往曹沫这边跑。
那群山贼打扮的人各个也跟着往这边跑,曹沫看着这群人拙劣的演技,一时也摸不着头脑,还是选择静观其变。
眼见那自称是弱女子的人将一群人带了过来,曹沫是避无可避,还被人抓住了衣袖。
那群人在跑动的一声一息皆被曹沫看在眼中,心中已经确定只是一群寻常人,没有那种扮猪吃老虎的高手隐藏其中。
霎时化被动转主动,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手段。
只见他将手中那根白蜡杆做成的行山杖舞地虎虎生风,就要找一个人立一立威。
一群人见之前还软弱似绵羊的白衣少年瞬间气势惊人,看着一副武林高手的做派,这一群乌合之众那还管什么,见情况不对立马一哄而散。
曹沫身后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无人察觉。
众人退散,曹沫可不敢掉以轻心,身后还有一个人不知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曹沫转过头,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她,刚刚一切发生的毫无逻辑,曹沫也没仔细看这位身着青衫的女子。
只见她约莫十五六的年纪,面庞还未长开,中人之姿,但一双秀气的眉眼倒也让人容易记住。
曹沫还没发话,那女子倒是先行开始,一股脑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倒豆子般说出,也不管别人信不信。
“小女子名柳侍书,家住在离这不远的陇上,今天只是为到乡上赶集,没成想遇到了这群占路为王的山贼,要不是公子搭救,后果可想而知,在此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柳侍书这名字倒不是她胡编的,如今到这局面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原来,这位柳侍书还真是在不远处陇上人家,不过她今天可不是去赶集。
这位柳姑娘家里也算这一带的地主,柳家男丁兴旺,这位柳姑娘是家中最小的女孩,从小就受长辈宠爱,顽劣异常。
最近不知是从哪里找到本江湖志怪小说,柳姑娘看得是如痴如醉,对书中那少年英雄行侠仗义,女子以身相许的桥段是倒背如流。
整天幻想着有英俊潇洒的武林高手能够在自己遇到危难时出手相救。
也不知道是她随从中哪位狗头军师发挥了想象力为主解忧,众人演练了几个时辰便开始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戏。
奈何这位柳姑娘带着一般人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嘶,不是说不对,就是说不好。
在打量了帮闲们那张脸后,这位柳小姐一拍脑袋。
对了,缺少一位正儿八经的大侠啊,书中的大侠,哪有自己带着的这些歪瓜裂枣看着这么狗腿欠揍的。
说白了就是柳姑娘嫌弃自己手下长得太磕碜,不够少年英雄。
于是,又不知道是哪个狗腿军师出了这么个拦路演戏的计谋,得了柳姑娘奖赏的半块雪花银。
柳姑娘一行人在这里演了没几天,有一个消息就在这一带传的沸沸扬扬,说是,不知道哪里流窜而来一伙山贼在这附近拦路抢劫。
当然,只是传出有人拦路,也并无伤人。
奈何这位柳姑娘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一伙人演技堪忧,几天下来那英俊潇洒的江湖豪杰实在是没遇到几个。
不过就在昨天,路过一位神态端庄,英俊儒雅气态不俗的读书人。
那读书人可真是传说中的翩翩浊世佳公子,看得一伙人是自愧不如。
可是实在可惜,还没待到英雄救美的桥段演完,那位丰神玉朗的读书人就逃之夭夭,连佩戴在腰间的无事牌也吓得掉在这里也不知道。
当然,这些曹沫并不知道。
曹沫听这位自称柳姑娘的说完,也不好说什么,但他可以确定,那枚掉落在地上的无事牌,的的确确是出自先生之手。
他捡起那块无事牌,在袖子上擦了又擦,然后交还给了身边的女子,瞥了一眼这块无事牌,上面以蝇头小楷镌刻了一句诗,
无事牌上刻的是
莫问天涯路几重,轻杉侧帽且从容。
曹沫心中暗暗记下,可那位柳侍书演戏天赋不行,察言观色的灵性却异常敏锐。
她见这位她好不容易遇到的“江湖高手”对那枚自己无意中捡到的无事牌很是在意,连忙说道
“既然公子喜欢,就将这枚无事牌赠与公子吧。”说完害羞得低头含胸,满脸通红。
本是十几岁的少女,刚好是怀春的年纪,眼睛里是有光的。
从前抱着本不知出自哪家的演义小说,就对那男女爱恋如痴如醉,疯言疯语地说要跟心上人相濡以沫远走高飞,如今见到了这活生生的美少年反倒嘴笨的说不出话来。
少女怀春,脸红便胜过世间的所有庸脂俗粉。
曹沫看着这位演技拙劣的柳姑娘的神态,一时也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过对于柳侍书所说的将那枚出自先生之手的无事牌赠与自己,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但转念一想,既然先生在临走之前将无事牌留给了她,定然是有先生的打算,况且自己已经看过了无事牌上的内容,随即就拒绝了。
“这枚无事牌一看定非凡品,我怎能收下,还请柳姑娘收好为是,不要辱没了相赠之人的一片好心。”
“你怎么知道这枚无事牌不是我的,实话告诉你吧,这枚无事牌其实是我捡的,那人也是个读书人,我看公子确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与这枚无事牌很是相配,你还是收下吧。”柳侍书说什么也要相赠。
曹沫无奈,只好取了个折中的法子,缓缓说道
“既然柳姑娘说牌子是捡的,那更不能将它赠与我了,应当物归原主才是啊。”
“我也不能确定那人还回不回来,不如这样吧,那个人恰巧也是从这条路上走的,你带上它,哪天说不定就碰上了,你就还给人家吧。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同门之谊吗,这天下不大总归会碰上的。”
小姑娘如是说,也不管说的道理能不能让人信服。
可曹沫就信,当他听她说那句天下不大,终归会碰上,她已经被小姑娘说服了,也明白了先生的用意。
书上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先生,我会循着你指的路来找你的,下一次相见,定不让您失望,曹沫想到。
曹沫没有再推辞,接过那枚刻有一句诗的无事牌与原来先生送的一起系于腰间。
“你说的对,天下不大终归是会碰上的,我一定亲手将这枚牌子交还给那个人。”说完莞尔一笑。
柳侍书也是心大,只当这位读书人是在搪塞自己,也忘记了跟他说那位大意失了牌子的读书人是什么样的,他收下即是好,当看到他莞尔一笑时,更加忘记了东西南北,满脸花痴状。
“柳姑娘。”
“怎么了。”
“你家是哪里啊,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万一又遇上了那些贼人就不好了。”曹沫说道
这柳侍书正想答话,忽然见树林里冲出几十个拿着棍棒的人,定眼一瞧,正是自己那群先前丢下自己的随从。
心想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刚好要到了书上所说那双双归家的桥段。这群人还真是没眼色啊。
原来,打头的正是之前扮演为首山贼的柳三,之前曹沫散发的惊人气势,这位在江右大地土生土长的山下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溜烟就跑回了柳家。
回到柳家,被正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柳老爷一问,完蛋,姑奶奶还没回来呢。
随即,也不管什么惊人气势了,带着柳家上上下下几十个家仆拿着棍棒就冲了回来。
紧赶慢赶,刚刚好在这个时间赶了回来。
柳侍书见柳三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心里那是给这位柳家忠心耿耿的家仆记了无数笔账。
殊不知,曹沫看到柳三回来,对这场闹剧心中也有了个大致脉络,不过他依旧保持了个静观其变的态度。
笑盈盈地看着闹剧如何收场。
这位柳姑娘也是随机应变,一步上前,对着冲过来的柳三说道
“哪里来的毛贼,竟然还贼心不死,没看到这位武艺超群的武林高手在此吗,还不快滚。”
边说还边想带头的柳三挤眉弄眼,暗暗地使眼色,希望他能“回头是岸”。
这柳三也不愧是柳侍书多年的狗头心腹,一听到自家小姐高声怒骂,看到小姐的眼,心中也明白了柳小姐是没危险的。
看来那位气势不俗的少年不是那种为非作歹之辈,当即就要调兵遣将,班师回朝。
那原先一干人等还好,顿时也明白了事情的状况,也要跟着柳三打道回府。
但是那从家里后来的一干家仆哪里知道自家小姐这一通英雄救美的把戏。
他们看柳三等人掉头回师,再看自家小姐对他们说的奇怪的话,也是云里雾里。
也不知是哪位才思敏捷之辈想出来,莫非是自家小姐受了那贼人的逼迫,所以才说出这一堆让人不解的话,目的是想将我们诈走。
肯定是,那戏里都是这样演的,这位仁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至于柳三他们,肯定是他们贪生怕死,哼,白受了柳家这么多年的恩惠。
于是,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一伙人拿着棍棒从远处冲出,突然又分道扬镳,分成两拨,一拨往回走,一拨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嘴里还乱七八糟地喊着什么给自己壮胆。
这江右大地本就人杰地灵,土壤肥沃自大姜王朝一统天下后就没发生什么匪患,今天是开了眼了。
这柳侍书一看事情到了不好收场的尴尬境地。
自己刚刚排练的英雄救美的把戏就要被拆穿,那自己肯定又要被禁足在家里,急中生智,
“公子还是快送我回去吧,我家就在离这不远的陇上,我带你抄近路,到了家里这群山贼肯定就不能怎样了。”
曹沫打算装傻到底,大义凛然地道
“我们两个人肯定是难以逃过他们了,不如这样,柳姑娘,你先抄近路回去,我为你挡住这群贼人,将他们引到别处,放心,以我的武艺他们肯定是追不上的。”
柳侍书一想,我回去了柳三等人肯定也不会再追下去了,今天的把戏也只能这样收场了。
她对着这位阴差阳错和她一起演戏还不自知的读书人点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柳侍书顿了顿,不知是害羞还是期待。
“不知公子叫什么。”
这位柳姑娘还未及笄的年纪,也只在闲书上看到过那才子佳人的故事,哪懂什么男女情爱,不过她在今天一看到路过的曹沫,就觉得总想和他说点什么才甘心。
一靠近他,平常大大咧咧的柳姑娘竟然又开始嘴笨脸红起来,直到两人要分别时才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位看杀卫玠的少年郎叫什么名字。
“我叫成容若。”曹沫说道,轻描淡写,脸不红心不跳。
他怎会不知这位柳姑娘的心思,不过他没有心思。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怕,他怕这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不经意间卷入这场关乎天地的因果。
有些人,有些事,本就应该保留他应有的轨迹,如果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让别有用心的人强行将柳家拉进这场纷争,那曹沫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好,成公子,我们后会有期。”柳侍书说完便抬步向一条往北的小道。
“后会有期。”曹沫说道
那冲上来一干柳家家仆见自家小姐脱离了危险,当即也不再停留,顺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