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倒是恭敬些,眼神扫着权柔,见她带笑看着她们,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拉了一把槐枝,“尽胡说了,郡主还派鸳鸯姐姐来呢,那又是干嘛。”

从权柔住进了清霜殿,海棠和鸳鸯就交替着来这边了。

芍药和槐枝本来就是昭月轩的丫头,和他们都不算陌生。

“那还是不一样的,鸳鸯姐姐来的时候,是传话,海棠姐姐来的时候,是给大姑娘带好东西,我在姑娘身边都瞧得清楚呢,”槐枝眨了眨眼睛。

厅里几个人都捂着嘴笑起来。

权柔也跟着笑了笑,“海棠你可瞧见了,你挑来的丫头,个顶个的机灵!”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外头忽然来了人禀,“姑娘,外院的门房来传,说是姑娘府上的掌柜来了。”

来了啊,权柔坐直了身子,吩咐道,“去请到偏厅里吧。”

“是,”那出传话的嬷嬷躬身退出去。

海棠见了,便也赶紧行了礼,“那奴婢也先回去与郡主那边说了,”

权柔也没拦着,只交代槐枝,“去东厢房把那段绿绡纱抱出来,给郡主送过去。”

槐枝应了是字,笑着和海棠一起退下去。

权柔朝着一直垂头跟在自己身后的黄渠招了招手,“这丫头还不错,我想留她在屋子里梳头用,你下去安排吧。”

话是对芍药说的。

芍药是二等丫头,这些事情在昭月轩的时候也归她管。

她倒是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跟在权柔身边的小丫头。

“下去吧。我这边不用人服侍了。”权柔见事情都安排好了,便吩咐了一句。

“是,”芍药带着黄渠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权柔一个人。

她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又走到屋子里,拿了一张洒金笺,提笔写了些东西。

不多时,就有人在门口博古架那处恭敬地报着“权大姑娘,人已经带到了。”

因为权柔这边平日里是只让芍药和槐枝两个人近前的,她把槐枝和芍药遣开了,旁的人方才又得了海棠一通教训,现在自然是不敢随意就进来了。

权柔对于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的。

至少是暂时止住了别人的心思。

麻烦不上门,谁都会开心些的。

她应了一声,“我一会儿过去,你们都不用再里头伺候,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吧。”

门外答话的哪里敢多问一句,只恭敬地应下来,便退出去交代清霜殿众人去了。

待权柔搁了笔,过到偏厅中的时候,便只看见一个老者并一个年轻者正站在那儿。

老者的背有些微驼,比起权柔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要更加苍老了许多。

“孙掌柜,”权柔提步进去,唤了一声。

那两人应声齐齐转过来,见了在身后的权柔,孙掌柜嘴唇嗫嚅两下,一声“大姑娘”从嘴巴里溜出来,接着便要跪下去。

他旁边的年轻人飞快地觑了权柔一眼,接着也跟着老者要往下跪。

权柔忙扶住了孙掌柜,“可使不得,您快坐下,我这边有些话,要向您问清楚才是。”

孙掌柜被权柔和那年轻人搀扶着,坐到了左边下首的椅子上,他还有些怔愣地望着权柔。

权柔已经松了手,自己在边上坐下,眼神看了站在孙掌柜边上低眉顺眼的年轻人一下,倒是没有发话让他坐下。

“这时候让您过来,是权柔考虑不周,”权柔看着孙掌柜帽檐底下依稀露出的白发,心下微微有些难过。她站起来,朝着孙掌柜服了服身子。

孙掌柜忙要起身,口中说着使不得,却被权柔止住,“权柔今天这一礼,敬的是孙掌柜这些年替我和弟弟打理蜀中永丰号,若是没有您,我也不走到今天,您当得起,若是娘亲在,也会让权柔给您行这个礼,孙掌柜不必推拒。”

说着,已经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接着就已经回到了原位坐下,孙掌柜看着她,双眼红彤彤的,“大姑娘这五年,越发长大了,和姑娘当年也是越发的相像了。”

他放在双腿上的手还在不断地颤抖着,看向权柔的眼神又激动又欣喜,就像是看见了自己远行在外的小辈一般。

权柔含笑点点头,“本也该长大了的,”她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从小就明白自己不得父亲宠爱,所以也不会使性子。

这话听得孙掌柜直掉眼泪,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坐在那儿,望着小主子不断地流着泪。

就连权柔都不好劝,她知道孙掌柜这是想起来自己娘亲了。

孙掌柜的媳妇儿当年是她娘亲奶娘的妹妹,也是她娘亲身边的嬷嬷。

这样的一家子陪房,本该是最亲近的。但是当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权柔的娘亲把身边亲近的这些人都远远打发了,只留下那几个当时年纪小的祈风几个。

孙掌柜一家就是在那时候正式接手了永丰号,帮着权柔的娘亲打理蜀中的铺子事物。现在又是帮着权柔打理。

权柔默然,有些东西,劝了是没用的。老人家心里最大的结就是她的娘亲早早去了吧。

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孙掌柜的时候,他看着自己,又哭又笑,说着大姑娘好好长大,他们也就知足了。

那一次她父亲权系见了孙掌柜,不知道说了什么,从那以后,权柔再也没见过谢韵身边遣散出去的陪嫁。但是陪嫁铺子和庄子上的收入依旧是按时送过来的。

权柔不敢去问当年的事,她隐隐觉得,自己还没有能力接触那些事情。否则孙掌柜一定会告诉自己的啊。

既然不敢问,也就不敢劝,因为没有立场。

权柔只是望着孙掌柜,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见打转的泪水的时候,权柔也觉得自己有些难受。

她抿了抿唇,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那年轻人忍不住开口,“爹,您快别这样了,瞧把大姑娘弄得,”那年轻人说话突然,但是却不是那种没礼的,但见他走到权柔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的名唤孙磬,请大姑娘安,我爹许久没见大姑娘了,有些失礼之处,望大姑娘切莫怪罪!”

原来这就是祈风说的那个孙磬啊。

权柔在孙掌柜呵斥儿子的声音中笑着打量了这个年轻人一眼,他长的眉清目秀,倒是有几分书生气质,与这个名字不想似,也与权柔想象中的模样不想似。

又见他吐字清晰,说话大胆不失礼数,权柔心下高兴,“我自然不会怪罪孙掌柜,本也是旧人相见,不该讲究这么多规矩,你也坐了说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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