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云缎青衫,手上总拿着折扇,身边跟着个文士,约莫三十上下,那小公子是京片子,文士嘛,说的是扬州官话。”权柔又把汇安郡主与自己说的都一一吩咐了下去。

她说的细致,祈风要记下来的也多,因此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自己在汇安郡主眼底是不是长相平凡都算不上了。

权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像就这些了。”

祈风就接了话,把权柔刚才说的点都重复了一遍。

权柔听完了就点点头,“是这些。”

“那奴婢这让人就去传话招娣。”

“诶,”权柔招了招手,“先等等,你先去让孙掌柜到侯府来见我,招娣那边,你让小鸢去一趟,隐秘一些,别叫人发现了。”

祈风应了是字。

“一会儿你从侯府后门出去吧,让鸳鸯带你出去。”权柔揉着自己的额角,那红肿早已经消下去了,只是疼还是会疼的。“该是我砸了江小侯爷,来的报应吧……”

祈风就站在旁边,听见这话便低声唤了一声姑娘,“怎的好生生的说什么报应?”

“原是不想参与这些,才急哄哄的赶来了金陵,没想到这一来,倒是钻进了别人的套子。”权柔闭了眼睛,祈风见她面上露出几分疲惫,便没再开口。

屋子里安静下来,听得西洋钟走动的声音。

“王栩,”权柔叹息一声,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丫头。

“若是我猜的不错,郡主要我帮她找的人,是王栩。”

京都权臣以楚王府为尊,世家则以四大世家为首。

贾史王薛,四家历经百年而不倒,,府中子弟皆有出仕为官者,且这四家也都有亲戚关系,论起来,盘根节错,是一体而不能分的。

这种大家族,一般都是从子弟之中挑选才智过人且谋略出众者倾力培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世家血脉有所传承。

王栩是王家这一代中的佼佼者。

当初权柔在找适合的姻缘的时候,也听过王栩的一些事情。

与常人脑海里浮现的世家子弟模样不同,这位王家的十三公子,生的没有魏晋风骨,也没有仙气飘然,只是清秀端正而已。可是世人都不会因此而怀疑他世家子弟的身份,因为这位王家的十三公子,气质如兰。

权柔听过一些传闻,说是王栩站在那儿,通身的气质便能让人忽略了他平凡的长相。

况且,能得一整个家族倾力培养的人,也断不是只有气质出众这一点。王栩的心机谋略,只会深而不会浅。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权柔感到无力的。

她真正担忧的是,王栩擅长测命观星之术。

这么一个人,突然到了金陵,这让权柔不能不多想。

她的那个梦,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啊。

有些东西只要冒出一个头来,就能让人感觉到头疼不已。

王栩的出现,便是带给了权柔这种感觉。

江小侯爷打破了自己与白家结亲的打算,汇安郡主把自己留在金陵,还有那个人说的命格贵重,傅年的到来,王栩的出现……这一切都是没有关联的,可是权柔总觉得,冥冥之中就有那么一股线,把这些事情都穿起来了。

唯一遗漏在线外的,便是她的那个梦。

为什么会做那个梦呢?权柔想不明白。

一边站着的祈风也想不明白,“王家的十三公子,为何要到金陵来?”

她的声音打破了权柔脑海里的那些碎片,让权柔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谁知道呢?”权柔轻声说着,是啊,谁知道呢?

连汇安郡主都只让人私下调查,说明王栩是隐瞒了身份来的,而靖安侯府,也不想让王栩知道他们在查这件事。

这已经涉及到太多的东西了,权柔不敢轻易试探。

“你记住了我与你说的就行,”她朝着祈风挥挥手,“去吧。”

祈风担忧地看了权柔一眼,“要不奴婢还是进来服侍姑娘吧?”

权柔已经给自己倒了水,她没要茶,只是温水,“不,你在外边走动好一些,我这边有郡主在,不会出事。”

祈风还要照顾铺子的事情,还是不要进府来的好。

“金陵最近热闹得很,你在外头,才好帮我收集消息,”权柔用自己的手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桌面,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指甲刮过香樟木的桌子。

祈风知道劝不下来,也只能低头答应。

权柔看了看摆在一边的西洋钟,“回去吧,”

她今天还得再见见孙掌柜。

“是,奴婢告退,”祈风行了礼,没有再耽搁,小步退了出去。

………

权家在金陵的府邸距离侯府稍微有些距离。

孙掌柜由儿子孙磬扶着下了马车,看着面前卷翘的檐牙微微出神。

“爹?”孙磬轻轻喊了一声。

这就是靖安侯府啊。他的眼睛打量着白色高墙内露出的雕梁画栋的楼阁,在阳光底下发出细碎的光泽。孙磬晓得这楼阁染色用的是宝石磨成的颜料,他经常跟着舅舅走南闯北,见过有人高价买这种宝石颜料,可是人家是去作画的,那是要传世珍藏的。

但是靖安侯府,却用来画角门楼阁的装饰。

真有钱啊。

孙磬又看向面前的角门,八尺高的门板,上面镶着的金麒麟是纯金的。门色通红,一看就是用上好的朱砂漆过。都说财不外露,可是靖安侯府,这财,也未免太露了。

他们上了楼梯,大理石做的,这么一块,就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口粮。

三登楼梯,把他和他爹今天穿着的缎面长衫都给比了下去。

这衣裳还是娘知道他们要来见大姑娘以后特意请人裁的。

孙磬抿了抿唇,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姑娘要住在靖安侯府。

“磬儿,”孙掌柜的视线终于收了回来,他看着面前的角门,眼神有些发直,“我与你说的,你可都记下来?”

孙磬老实地点了点头,“儿子记得。”

“去吧,去扣门。”孙掌柜挥了挥手,孙磬便上去扣门。

三声响后,有人拉开了角门,“找谁?”

“我们是权大姑娘府上的,还望小哥禀一声。”孙磬给那开门的小子递过去一个锦绣袋子,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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