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厚厚的外套,毕竟是在雪原之中,天气还是十分冷的。

一哲最关心的肯定是钱的问题,他拍拍口袋,上下摸了摸,对自己还不错,足足有八锭银子。

一哲看了看四下的环境,眼前只有一个简陋的小屋,破旧的栅板盖上厚厚的积雪,孤独的筑立在雪原之间。

若不是那被风卷起的旗幡不停的翻转,像对旅人招呼的热情的手,整个小木屋已与旁边的白雪皑皑浑然一体,再没有半点分别。

细看那旗幡,上面墨书一个板字,运笔如刀,顿挫有力,张狂之意跃然布上,似对风嚎不满,又像与天地竞争,气势浩然。

看样子是个板面馆,但是店老板的脑子好像不怎么好使,这条西行的路个把月才会有一小队旅人结伴通过,熙熙攘攘为利来去,如果他不是傻子的话,那么这一定是个高人没错了。

走江湖当然要见高人,一哲二话不说,这就推开了小店的门。

今天这雪山中绝世孤独的小店倒是热闹,里面正好围桌坐着三个商贩,在这冰天雪地了,再也没有比一碗热腾腾的面,一壶烫好的酒更让人舒服的了。

他们把酒言欢,觥筹交错,称兄道弟,可没有一个人真的喝多,他们都随身带着不少货物,都是为了出关做点买卖衣锦回家,互相之间也不是全信任的下。

座首一个瘦猴,裹在厚厚的衣服里也并不臃肿,一瞥胡子着实猥琐不堪,像极了看见灯油的耗子。

一哲认得,这就是那天红满楼让他觉得表情无比可笑的小胡子,后来听了小翠他们的话,他还真觉得小胡子可怜。

小胡子勿的举起酒碗,这一举,满满的一碗酒已经洒去一半,他提声说到,“老师傅,我敬您一碗呐”。

顺声看去,一络腮汉子微微颔首,右手抓起酒坛,伸直手臂,让酒肆意的流在自己的口中。

小胡子把酒碗再收回怀前,这一下又洒去小半碗,他对同伴说,不如我们同敬。

众商贩纷纷响应,好,大家扬臂向着一脸络腮胡子的老师傅挥了挥,仰头痛饮。

小胡子却是抖个机灵,趁着大家仰头的功夫,把最后剩的酒底子一泼,很是无赖,他得意地眯眼溜向众人,并没有人发现,这让他更加得意了。

一哲拍拍身上的雪,轻轻把门关上,“老板好生意呀,给我也来碗面”自己是爱吃板面的,不知这书中板面味道如何,自然是要尝一尝。

小胡子他们只见青年人眉清目秀,温润如玉,比这白净小生还要白了几分,手里与这冰天雪地极不相称的拿着一把扇子,腰里还别着一根像长笛一样的东西,一身装束一看就价值不菲,心里盘算着,这公子怎么会到这破地方来。

三个人继续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开着荤荤素素的玩笑,恭维着同行的商伴,盘算着归来的收成。

一个大棉帽子包住整个脑袋,帽子头大声说笑,“等我赚了钱回来,我就买个大房子,娶两房媳妇儿,生四个儿子,抱八个孙子!哈哈”。

一面貌还算白净的小生嬉言道“那我就在你家旁边也买个大房子,嗯,然后不娶媳妇”。

“去你的”帽子头也不真生气,他转而问另一人“小胡子,你呢?”

小胡子眯缝着眼咂了一口酒,“我那老相好小翠,又漂亮又苗条,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带钱回去给他赎身”

他说着满脸似乎露出与外貌极不相符的幸福感。

“嘿,我是说你有情有义呢,还是说你傻呢?”,小生笑着说,”你在北方的寒夜里大雪纷飞,用命求财,她在中原的暖乡承欢,细软缠身,柔情蜜意,千言万语竟不知要说给多少男人听啊”。

这话像一把利剑剜着瘦猴的心窝,他何尝不知,这是他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的事,这世界给我们的安慰就是,我们不去想的事就可以催眠和麻痹自己当做没发生过的事。但这种麻痹是一种小心搭成的防卫,就好像倒着放置的沙子宝塔,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彻底摧毁瓦解。看着瘦猴黯然的神色,小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了。

怎么才能发生剧情?得说话啊,这个小胡子自己应该是打得过的,要不先触发这个剧情?

再说小胡子一片痴心被小翠骗,二少爷是不是应该热心肠告知?,得嘞,就他吧,想到这里,一哲说到“傻,是真傻。”

小胡子把眼光转向刚进来的白衣青年,呸,这分明是对自己的侮辱,再看青年的装扮,瘦猴好像觉得及其眼熟,是了,两年前在红满楼万两买春的正是此人,他还记得临别时看着小翠委蛇迎上的腰身,呸,欺负小翠的还不都是这路货色,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他需要发泄,他眼前仿佛浮现出小翠像水蛇一样缠绵着青年,而他一边亵渎着小翠一边嘲讽着自己。

嫉妒与羞耻使他愤怒,白衣青年就这样成了他的仇人,但他绝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当面拔刀的人,他怯懦,犹豫还喜欢自作聪明,他左右打探,一哲看着很是瘦弱,没有保镖随从,此处万径人踪灭,而且传说二少爷两年前就不知所踪,只怕在这打死他也不会有人管,今天,他就要教他浪荡的第一课就是管住嘴别瞎说!

想到这里小胡子左脚一踏板凳,一个亮相式,“那小子,你说什么!”他一来给自己提气,二来继续观察,一哲说到“你要给小翠赎身,小翠却只是诓你,真赎身了跟你接着过苦日子吗?”这倒是那天用顺风耳听到的原话。

“看拳!”小胡子举拳打来。

一哲有心试试自己的功力,发现小胡子就像慢动作一样,只有寻常速度的八分之一左右,呵,所以这时候体现自己的轻功了吗?

这速度足够了一哲不离条凳,轻一扭腰就闪过这一拳,还真是轻松。

小胡子一击不中回头再打,一哲又微一侧身,这一拳再度挥空。

小胡子收起拳势将拳向后一摆,直朝一哲面门,一哲只一下腰,再闪过这一摆。

三拳未中,小胡子气泄了一半,恼羞成怒,他回头照着青年一扑,已经似无赖打架,在滞空中也是慢慢的,好像重力加速度减慢了几成,真是个奇妙的世界。

一哲半滚身子站在条凳一边,小胡子则重重的扑在条凳上,这摔下来的重量证实了,重力加速度并没有变,好吧。

小胡子只觉得胸腔收到挤压,喉咙发甜,鼻子却也磕出血来。

小胡子爬起来的速度就这样恢复了平常,看来战斗结束就会恢复。

只听后厨噗嗤一笑,门帘里有一姑娘看到了全程,不禁笑了起来。她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说不出的干净和雪白,和雪比起来要更白,身上飘溢着少女独有的芬芳,比梅花比起来还要更香,厚重的外套包括下,少女玲珑的曲线还是被勾勒得够美。

小胡子爬起来叫苦不迭,青年这才不紧不慢的解释,“小哥,只怕不是这一跌,你是不肯听我解释啊,我所言都是我听到的小翠的原话”。其实他也并非完全不信的。小胡子是个识趣的人,这是他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强大的人,“好吧,那多谢公子告诉我事情,说起来,我们该是不打不相识”,他已经开始自动的套近乎了。

少女端着面向着青年的桌子走去,她看到市侩的商贩,看到会偷瞟她的色鬼,她见过的男人不多,而这个青年无疑是她见过的最好看又最别致的一个,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明澈的眼,整洁的衣服,她想,他一定从中原来,那样的地方才有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她不禁痴了,一哲看着他微笑着说道“姑娘,可以把面放下了吗?”,她这才恍如痴梦醒,她怯怯的放下面,羞羞的转过身子,走了回去。

其实让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并不难,有时候只要这个男人和她以前见到的不一样就够了,在一群市侩里脱颖而出的是公子,在公子群里脱颖而出的反而会是市侩,我们都有渴望,都好奇,都向往,我们的一生有来无去,只能扮演一个角色,走自己的一段剧情着实无趣,所以我们总会好奇那些与我们不一样的人生,哪怕这些生活并不适合自己,甚至满是泥淖,但没有经历过,却总会觉得缺一点什么。

看到的世界更大了,认识的人更多了,你终于会明白,你眼里再不堪的人,也会有人喜欢,而你眼里再好的人,也有人无感,我们的生命是一个活成别人的期望,又终于学会取悦自己的历程,只是这个历程中我们都要失去太多的拥有,付出太多的代价。

一哲心里明白,这少女多半是看上自己了。这二少爷的人设是真不错,自己在现实生活中,能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的女生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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