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恕的院子,秦媛对于方才卫雍所说的话还是有些懵懂。二人走到一处无人的回廊里,秦媛终是忍不住拉了卫雍的袖口,低声问道:“方才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卫雍想起如今京城的形势,不由得低叹一声,反手拉了秦媛的手,低低的回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行回去再说。”
二人步履匆匆的回了院子,却是径直去了卫雍所居住的正房。
这正房与王恕所居住的那三间十分相似,三间正房,居中为厅堂,东次间做了休息用的内室,西次间为宴席室。
二人进了门,便在西次间窗下的长榻上坐了,竹青奉了茶,便恭敬的退了出去,室内便仅剩下了秦媛与卫雍二人。
秦媛将茶盏捧在手中,也不喝,便急急的追问道:“京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怎的太公竟也要急着回去了?”
卫雍拿起果盘中的橘子,细心的为秦媛剥开,连那橘瓣上的细丝都一一剔除干净,这才递到秦媛的面前,示意她开口。
秦媛心中本就着急,看着卫雍这不急不缓的动作更是起火,抬手便拨开了卫雍的手,有些不耐的说道:“我哪里还有心情吃橘子,你还是赶紧将事情都告诉我吧。”
卫雍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固执的将橘子放到秦媛的唇边,说道:“这橘子乃是本地的特产,在京城可是吃不到这么好的橘子。”他将橘子塞到秦媛的口中,这才继续剥手中剩下的橘瓣,“京中的事情,我来的时候虽然与你说了一些,但是怕你太过忧心,便没有与你说全。”
秦媛三两口将橘子咽了下去,急问道:“可是苏家出了什么事?”
“苏家无事。”卫雍再次递过来一瓣橘子,“不过形势对于我们十分不利了。”
卫雍手下的动作不停,纤长的手指缠绕着橘瓣,动作迅速,却又无比的温柔,秦媛看着他手指的动作,心竟也奇迹般的平和了下来。
卫雍再次将手中的橘子塞到她的口中,见她面色不再似方才那般焦急,这才继续说道:“太子地位不稳了。”
秦媛咬着橘子的动作一滞,眼神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太子如何?”
卫雍神色却依旧淡然,他将手中的橘瓣全部剥了干净,轻轻的拍了拍手,声音低沉而温和:“我来之前,曾听到张千私下与人交谈,说是陛下动了易储的心思。”
秦媛半张着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卫雍,却似听不明白他所说的话一般。
卫雍伸手掏了帕子,轻轻的擦了擦秦媛的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们南下这段时日,京中出现了不小的变故。”
“可,太子为人憨厚,陛下不是一向很喜欢太子么?”秦媛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三两下将口中的橘子咽了下去,急问道,“怎的就这么两三个月,就到了如此地步,竟是要易储了?”
卫雍苦笑了一声,抬头望着秦媛,说道:“冰冻三尺又岂是一日之寒,从当初南苑遇袭再到宁王薨逝,陛下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可内心里还是对太子生了几分戒心来。”
卫雍说着,半垂了眉眼,似是在回忆什么,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们离开京城之后,京中一连下了几场大雪,发生了雪灾,就连京城外城都有许多百姓受灾,灾情可谓十分严重了。
“这种灾情里,若是哪位殿下处理得当,定然能够得民心,”卫雍说着,面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可惜当时我们的太子殿下一心都扑在所谓的兄弟情义上,根本无心去顾及那些灾民,倒是叫晋王殿下得了机会,大大的表现了一回。”
秦媛听了,似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太子殿下虽然不是什么聪慧之人,可以往也不会出这般大的纰漏,可是有人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卫雍想起怀衍说起太子时候那满脸的无奈神色,也是微微的摇了摇头,低叹道:“我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你是知道的,要我领兵打仗还成,这人与人之间的弯弯绕绕,我又哪里看得明白。”
秦媛闻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嗔道:“方才在太公哪里,我看你听得倒是明白!”
卫雍知道秦媛不过是气自己将事情瞒着她,也不辩驳,咧了嘴嘿嘿一笑,道:“我也不过是碰巧罢了。”他说罢,涎着脸凑到秦媛身侧,声音压的更低了几分,“媛儿,我之前一直不敢与你说这事儿,是因为你对于太子所抱的希望太大,哪怕他不是最好的人选。”他抬了手指,轻轻抚摸了下秦媛的脸颊,“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个更好的选择,你会放弃太子改而拥护他人么?”
秦媛听了他的话,整个人怔愣住,定定的看了卫雍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问道:“你如此问我,可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她紧紧盯着卫雍,半晌才似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燕王殿下?”
卫雍被秦媛看得有些不自在,稍稍往后退了些,这才干笑着说道:“我仔细想了想,太子如今能够再起复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晋王那边又虎视眈眈,六皇子又太过年幼,如今能够与晋王抗衡的,也就只剩下燕王怀衍了。”
秦媛狐疑的盯着卫雍,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的盯着他。
卫雍被秦媛看得实在是坐不住了,只得抬了手挡住秦媛的双眼,低叹一声,道:“若我说没有半点私心,你定然是不信的,可是那太子着实是个不中用的,如今我们也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秦媛缓缓抬手,将卫雍遮挡在她面上的手掌拉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叹出口气,说道:“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太子殿下虽然不能成为一代明君,但定然不会成为一个昏君,中庸才是我们等勋贵人家最好的选择。”她凤眸微抬,看了面前的卫雍一眼,薄唇轻启,“燕王或许比起太子更聪慧,或许能够成为一代明君,但是拥立这位明君,真的就对我们有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