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医馆,这名儿倒是有趣。”秦媛说着,撑着车辕跳下马车,这才回头去扶王恕。
王恕下了马车,也抬头去看那匾额,不由得低笑道:“这老胡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他这么起名字倒也确实合适。”
二人说着话,便迈步进了那医馆之中。
许是因为大年三十的缘故,医馆中并没有什么看病的人,只有一个小学徒一样的少年趴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
二人进门的动作似是惊醒了那学徒,他猛的直起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向两人招呼道:“二位是问诊还是抓药?”
阿昌上前两步,笑着向那少年回道:“我家老太爷乃是胡神医的旧友,今日特来拜访胡神医的。”
那学徒听了阿昌的话,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这才半信半疑的丢下一句:“那你们先等等。”便转身出了柜台传话去了。
秦媛站在铺子中间四下打量着,这间铺子地方倒是不大,分为里外两间,外间点着几个红泥小炉子,似乎是用作熬药的,这会儿却是用来取暖了,上面的铜壶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西侧的柜台后面则是整墙的草药柜,一个一个的小抽屉上面贴满了小小的标签。柜台旁则是放着几条长凳,似是给患者歇息用的。
东侧是用碧纱橱做的隔断,棉布门帘盖得严严实实的,想必后面便是患者看诊的地方了。
南侧则是摆着一个屏风,方才那少年便是绕过了屏风去了后面,想必那屏风之后便是通向后院的小门了。
秦媛正四处打量着,便听到那屏风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抬头看去,果然见到胡意穿着一件夹棉的家常袍子从屏风后绕了过来。
胡意见到几人显然非常高兴,连忙迎了上来,朗声笑道:“我就说我在这地头上仇人倒是不少,能有什么朋友,果然就是你这个老东西过来了。”
“难得遇到你这个老东西,今儿又是除夕,我自然要过来看看你啊。”王恕笑呵呵的应了,转头又指着站在他身后的秦媛,“丫头听说我来看你,非要跟过来,还说要送什么礼物给你,叫我给拦了,送什么礼,你个长辈还要给她见面礼呢。”
胡意听了,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仔细打量了秦媛几眼,这才说道:“丫头这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罢,眼下的暗影遮都遮不住了。”他说罢,便伸手拉了秦媛的手腕,就这么站着细细探了一回,这才略微松了口气道:“还好只是休息不足,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这几日可要好好休息,年纪轻轻的可要爱惜自己才是。”
秦媛也不多解释,点头笑着应了。胡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是个懂事的孩子,比你爹强了许多。”
几人说说笑笑便往后院走去,后院地方不大,不过三间正房,东西两处厢房而已。
胡意领着几人进了正房的西次间,分别坐了,这才招呼方才那个少年道:“阿良,你去看看肖儿可是抄完书了?”
那唤作阿良的少年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不多时便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太公,肖儿进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隔扇被推开,一个瘦小的男童迈步走了进来。
秦媛记得这个男孩子,这孩子便是胡意为他诊治的时候,身边带着的那一个。
那小小的身影进了次间,似是没有想到室内竟有这么多人,微微呆愣了一下,这才向着坐在榻上的胡意躬身行了一礼,细声细气的问道:“太公唤肖儿过来有何事?”
胡意笑着向肖儿招了招手,待他走到近前,这才一把揽过他,指着对面坐着的王恕说道:“肖儿可还记得这位王太公么?”
那肖儿怯怯的向王恕的方向看了看,不过一眼便迅速转开了头,向着胡意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肖儿记得,王太公住在官府里。”
胡意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声说道:“那边那位姐姐,你可还记得?”
秦媛听胡意提到自己,便善意的向着男孩笑了笑,男孩儿看到她,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看了秦媛好半晌这才转头低声问胡意:“我上次见他,他还是哥哥。”
众人听了肖儿这话,皆是忍不住哄笑起来,胡意也笑了好半天才拍着肖儿的头顶说道:“那姐姐忙于公事的时候做难赚打扮,今儿是除夕,自然是要穿漂亮的裙子了。”
肖儿这才懵懂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分别向着王恕和秦媛行了一礼。
王恕笑着点头,给一旁站着的阿昌递了个眼神,阿昌这才自怀里掏了个荷包出来,递到骆肖的手中。
骆肖起初不敢接,回头看了眼胡意,见他向着自己点头,这才伸手接了过来,怯怯的道了句:“多谢太公厚赐。”
秦媛见状,也忙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掏了两个银花生来,递到骆肖手中,笑道:“姐姐也没什么贵重的礼物送你,拿着玩罢。”
这次骆肖倒不再推辞了,接了那银花生,冲着秦媛甜甜一笑,这才道了谢。
秦媛微笑着轻抚腰间挂着的那荷包,这荷包同她身上的衣服一样,都是卫雍为他准备的,他这人倒也确实细心,竟是连这些东西都替她考虑到了。
骆肖接了东西,胡意便打发他出去泡茶。人刚出了房门,王恕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上次我在府衙的时候,觉得这个孩子没什么不同的,今日一见,怎觉得怯懦了许多。”
胡意闻言,无奈的低叹了一声,转头看了眼那仍旧晃动的门帘,这才低声说道:“这孩子原本就是这么个胆小的性子,不过出门在外的时候强撑着罢了,我倒是想叫他改一改性子,可是到我身边已经两年了,却仍旧是这么个样子,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王恕闻言,也是长叹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追问道:“他可是因为他娘的病?”
提起骆秋,胡意面色又颓丧了两分:“他那时候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他说着,又是长叹一声,“若他真记得,会吓到倒也不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