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在离崆峒山十多里远的吉安新兵们,最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先是新兵营的两位统帅之间似乎是生了些误会。据某些新兵说,他们在某一日路过秦百户的营帐时,听到里面有争吵声传出,而帐外守着的人,正是经常跟在陆千户身旁的那位。
而此后二位大人一连几日都没有再碰过面,更是将这传言印证了个彻底。
再来,便是这新兵营中的气氛日渐诡异了起来。
众人已经在这崆峒山外驻扎了十日有余,那日骆将军独自一人回营之后,便再没有什么派人出去的消息了。万余新兵就这么安静的呆在山脚下,日复一日,什么都不必做。
也有好事的兵士偷偷跑去问他们的将领,却被那将领一通臭骂。将领告知他们,莫要胡乱揣测大人们的想法,新兵蛋子就乖乖等着听令便是。
等着便等着罢。
如此一来,便再也没有人敢去问这些事情了,只好都乖乖的呆在各自的营帐里,等着上面的军令。
又过了几日,事情就变得更加离奇了,每天似乎都有几个兵士莫名奇妙的失踪,但往往在一两日后,这些人便又无声无息的回来了。旁人问起他们究竟去了哪里,那些人却也只是摇头,对于这两日的事情会若莫深。
放走了最后一名山匪派来的细作,秦媛有些疲惫的靠在软垫上,半阖眼睛沉声问一旁的骆知行“再没有其他可疑的人了么?”
骆知行半躺在秦媛对面的毡毯上,略微沉吟了一刻,这才回道“再没有了。”
秦媛这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哑着声音说道“总算是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骆知行手中把玩着扇子,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这些个阴损招数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子诚要是有你这些个鬼点子,怕是会被老皇帝忌惮死。”
秦媛伸出手指揉了揉额角,低声笑道“哪里学的,不过是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想得也便多了些。”
骆知行抬手收了扇子,别在腰间,低声说道“说起来,你那个小家伙倒是挺厉害的,这才几天,居然就悄无声息的跑回到吉安,将这些人的家眷统统问候了一遍。”他说着挑了挑眉,“倒是我小看这个小家伙了。”
秦媛闻言低低的笑了两声,说道“我也不知为何,明明你们二人之间也没什么过结,怎的就如此不对付。”她说着,直起身来,正色道,“阿镇的确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他在我身边倒也的确是委屈了他。”
秦媛说着,望向骆知行,语气郑重“日后若是我选错了路,你可愿替我好好看顾他一番,莫要让他这可明珠,蒙了尘。”
骆知行听了秦媛这话,脸登时便沉了下来。他坐直了身子,直视着秦媛,低声说道“什么叫做选错了路,既然知道此路艰险,为何还要执意选择?”他说着话,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更是恼怒了几分,将腰间的扇子抽了出来,咚咚的敲着厚厚的毡毯,厉声说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究竟是如何想的,如今这形势,苏家虽然势微,不若当年那般风光,却仍旧能够衣食无忧,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何执意要去搅那摊浑水!”
秦媛微微抿了抿唇,她自是听出了骆知行口中的那个你们,指的是她和沈慎。
想起沈慎,秦媛心中泛起浓浓的愧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兄长,兄长一切可好?”
骆知行听她提起沈慎,心中的怒火顿时变成了浓浓的无奈。他微微后仰,再次躺在了毡毯上,这才哑声说道“还有什么好与不好,不过就是活着罢了。”
秦媛想起那桩亲事,面上不由的微微发红,略带几分不自在的说道“兄长实在不必如此,这本就是我苏家之事,没有连累他已是万幸,他又何必自己”
骆知行彻底听不进去了,他转过身,直直的望着秦媛,问道“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秦媛微微一愣,似是不明白他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骆知行看到她这茫然的神色,略咬了咬牙,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盯着秦媛说道“这十多年来,思之对你如何,你心中可是有数?”
秦媛仍旧怔愣着,她隐隐察觉到骆知行究竟想要与自己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自己应是想多了。兄长也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怎么可能会对自己
骆知行坐在秦媛对面,自是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秦媛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不过是多年的习惯使然,不愿多想罢了。
他长叹一声,他本不愿将此事说出来,免得徒增烦扰。可是他又实在不愿思之这么多年的心思,就这么被一个兄长的称呼挡在了门外。
他看着秦媛,抬手拍了拍秦媛的肩膀,这才开口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思之一直对你宠爱有加,不过想来你一直敬他如兄如长,也未曾多想。”他看到秦媛神色由方才的疑惑逐渐转为震惊,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原来我想,既然你已经再世为人,这些旧事便也随着你那已经入土的过去的一般,随风去了便罢了。
“可是,”骆知行苦笑,“我十几岁便开始带着思之,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一般疼爱。如今看他为了你日渐憔悴,弄权夺势,甚至不惜惹恼了师父也要参与到党争之中,我实在是不愿他在如此这般下去。”他抬眸看向秦媛,狭长的狐眸之中满是哀伤,“这些话,我本不该说,可是我又因为这些话日日矛盾夜夜纠结。”
“小瑾儿,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才能让你们两个放下这段仇恨,安稳无虞的生活下去呢?”
秦媛呆愣愣的听着骆知行的话,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她才听到自己沙哑着声音,低声问道“兄长,究竟做了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